宰颔首,又说:“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寡人若失位,十个儿也是无用!”
白鹭连连附和,于是二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此事定下,白鹭便去寻倚熏了,倚熏自然欣喜若狂,对白鹭言听计从,不消细说。
第二日,宰便说要摆宴坎离殿,那公子沸心知又是一场事,心中便惴惴不安,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也没别的法子。跟着谢恩应下而已。
到了晚上,他换了一件最不起眼的衣裳,到了坎离殿,殿内此时宾客满座,垂珮与岚衣也来了,垂珮低头看菜,岚衣却是笑吟吟的看着公子沸,公子沸干笑了两声,在诸公子之首坐下了。
不多时,宰来了,众人齐齐行礼,宰在主位上坐定,此宴开场。
酒过三巡,菜过两味,便是月上中天了,公子沸一杯酒没喝,只等着宰放大招。
这时,歌舞又起,又是《关雎》,公子沸低头不语,竖着耳朵听动静。
曲罢之后,宰的声音响起:“啊,贤弟大概思念弟妹了吧,也不知弟妹何在?”
公子沸忙道:“家眷在封地,未曾在都城。”
宰笑道:“如此,贤弟可算是寂寞了,听了这一曲关雎,想必更是如此吧。”
公子沸只好说自己清心寡欲,一点也不寂寞。
宰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无妇人服侍?听闻贤弟昔日曾宠幸一内宫女子,可有此事?"
公子沸做梦也想不到公子沸会翻这陈年桃花帐,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宰哈哈大笑:“我也是听下人偶然谈起,既然是旧家相识,不如赐予你,以愉春宵,如何?”公子沸还来不及拒绝,那宰已是拍了拍手。
白鹭笑盈盈的引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一身紫色的绢布衣裳,梳着高髻,发髻上簪着明晃晃的宝石簪子,眉眼描画的精致,眉眼以下罩着一层彩纱,瞧着也算是个美人了。
公子沸愣了半晌,勉强想起来这档子事,少不得含笑起身,说:“谢兄长......”话未说完,白鹭的手不经意的掠过倚熏的耳畔,彩纱翩然落下,露出脸上狰狞的伤疤。
几乎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
倚熏只觉前所未有的羞辱,但想起白鹭的叮嘱,她咬牙维持着笑意,这样勉强的笑让她看上去越发的骇人了。
宰也做惊讶模样,看向白鹭:“这是怎回事?”
白鹭从容拱手:“这女子之前多有不慎,被火烧了面孔,但公子宠幸是真,有玉佩为证。”
倚熏忙配合着取出那玉佩给众人瞧,公子沸见了,面色一阵红又一阵白,倚熏见状,含泪将玉佩举过头顶,跪在公子沸面前:“公子一回顾,妾铭记五内,死生不敢忘怀,愿为公子洒扫,死而无憾!”
公子沸不吱声,宰举起酒樽,慢悠悠的道:“昔日黄帝纳嫫母,虽丑不嫌,可见娶妻纳妾,在德不在貌,此女虽容貌有损,却忠贞有德,贤弟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几个素来与公子沸不对付的已是笑出了声响。
公子沸憋了半日,低头说:“君上所言甚是。”
宰见他受赐,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慢慢的放下了酒樽,笑道:“天作之合!甚好!甚好!”说罢,就吩咐倚熏"为公子斟酒。"
倚熏收起玉佩,就走到公子沸身旁,公子沸别别扭扭的坐下,倚熏款款儿提起酒壶,为公子沸斟满一杯,娇声道:“请公子饮酒。”
公子沸伸手接酒,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倚熏,正好看见她脸上腐烂的伤口,唬的手一抖,酒樽里的酒撒了一多半儿。
宰听见动静,笑问:“贤弟怎么了?”
公子沸唯唯诺诺的说:“一时不曾拿稳。”
公子沸斜对面的姹乌直接大笑:“公子今儿蒙君上赏赐有德妇人,欢喜的手舞足蹈也!”
于是哄堂大笑,公子沸的脸涨的通红,偏倚熏还一杯又一杯的倒酒,公子沸喝了一杯又一杯,不一会儿,脸越发的红了。
白鹭察言观色,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宰会意,看向公子沸:“贤弟酒量这般浅?”
公子沸忙道:“是君上的酒好,臣弟一时欢喜,多饮了一些。失仪之处,君上饶恕。”宰笑道:“为兄与你自幼便在一处,比旁人亲厚许多,哪有什么饶不饶的!”
公子沸点头如鸡啄米。
宰又说:“贤弟如今虽非上卿,却掌重兵,母亲泉下有知,必然欢喜。”
这话一说,公子沸的酒立刻醒了,他茫然抬头,看向宰,宰与他目光交接,晦涩莫明,众人见这架势,都闭口不言,唯有徘优歌舞依旧。
就在这一片靡靡之音中,公子沸敏锐的感觉到了杀机,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说:“兵符已交,这便是君上的兵马,小弟岂敢拥兵自重?”
宰叹道:“奈何部将桀骜,不奉君命。”
公子沸哑口无言,想说:“我去带兵回来。”却知这话只是火上浇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