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衣许久不见老公上门,本该欢喜,可宰被公子沸摆了一道的消息已是传到了她耳朵里头,她心里又瞧不上宰了,只是来都来了,岚衣胡乱抿了抿头发,不冷不热的出来迎驾。
宰脸上有了点笑意,拉起岚衣的手,与她一齐往后殿去了,宰就开口问起厨子的事儿,岚衣笑道:“是我娘家送来的,手艺比不得君家庖厨,做的淳熬还凑合。”于是就叫那庖厨做一盏淳熬过来。
厨子做淳熬的当口,宰细细端详岚衣,只见她穿着一身家常半新不旧的袍子,头发松松的挽着,只缀了一枚绒花便罢,于是笑道:“你这发髻素而雅致,确实好看,称得上凌波月中仙。”
岚衣笑道:“妾已年老,哪里当的起这样的美名。”
宰道:“妘氏出美人,如何当不起?爱妃过谦了。”
岚衣干笑两声,说:“妾身蒲柳而已,是君上折节俯就。”
宰道:“天子尚且聘了你家女子,寡人自然慕名而来了。”
岚衣有些得意,说:“我侄女侍奉天子甚是周全,天子宠幸非常,一月倒有十天在她的海树宫呢,前阵子传信回来,已是快分娩了。”
宰一愣,道:“此事寡人竟不知。”
岚衣笑道:“君上日日都在环佩馆,自然不知我家的事儿了。”
宰用手指点她的脸,笑道:“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也罢,寡人日后常来吧。”
岚衣心想:“这话你哄鬼呢?”面上还做出欢喜模样,宰却突然叹息了起来,岚衣奇道:“君上为何哀叹?”
宰说:“沸如今拥兵自重,你也知道了吧!”
岚衣一愣,随即斟酌的说:“略知一二,只恨我家与触藩老贼缠斗,元气大伤,不然定要为君上出气!”
宰道:“你家自然忠心,寡人是明白的,只是如今沸占着天时地利,寡人如鲠在喉!若是妘夫人为鲁国谏言天子,天威降下,命沸入都城,申斥教训,兴许就化险为夷了......”
岚衣低头沉默了一会,说:“兹事体大,我告诉哥哥再给君上回话吧!”
宰颔首,说:“这是自然。”又说:“沸入城,兵马数不可越百人。”
岚衣想了想,道:“纵然天子降下旨意,公子不听,为之奈何?”
宰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嘴上还硬:“天子诏命,不听便是乱臣贼子,量他不敢!”
岚衣心里嗤笑一声,附和了几句,又说起衣裳首饰,宰不耐烦这些,却还是笑容满面的听,过了一会儿,淳熬端了上来,只见油汪汪的肉酱扣在黍米上,光闻味儿就觉着食指大动。
宰吃了一口,道:“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岚衣掩着袖子笑:“君上什么好东西没尝过,这是抬举我了。”
宰笑了笑,又随口问如何做的。
岚衣说:“这东西都是寻常的,只是琐碎些,须将未出笼的小豚放干净血,只取脊肉,剁成细细的肉末儿,再将整只羊放在釜里,加上姜蒜煮鲜汤,撇去油花花,就用这汤与肉末和在一处,熬成肉酱,往蒸的黍米上一扣,就成了。”
宰笑道:“到底是妘氏,这样巧的心思,内宫里的庖厨都比不得!”
岚衣只管谦虚,宰夸奖了一回,细看岚衣,只见她眼角眉心都是细纹,顿时没了兴致,借口国事,走了。
岚衣恭恭敬敬的送他出去,分明看见他往环佩馆去的,她冷笑一声,命人出宫,召兄长进来。
妘司徒正在家里闲坐,听见岚衣叫他进去,带了礼就入内宫了,兄妹相见,岚衣屏退左右,把宰的事儿一说,妘司徒沉默了半晌,问:“妹子如何想?”
岚衣百无聊赖:“你说便是,我只想着弄个孩儿,不管其他!”
妘司徒笑成了一朵花:“正是,你有孩儿,又有哥哥我,还愁什么?君上难得开口,不好冷落了,我做主了,正好侄女儿生辰,我赶着送生辰礼,捎话儿过去,她莫非不给我这老叔脸面不成?”
岚衣酸溜溜的说:“侄女儿也是有福气的,做了天子的妾,不似我没出息,只好做那窝囊废的妾!”
妘司徒忙解释:“啊呀,这人的命啊天注定,谁知道侄女儿踏青的时候能遇见天子呢?
岚衣说:“哥哥,罢了哟,你打听天子巡幸到曲水,上赶着给她做了衣裳,叫她去水边上弹琴,哼,地上还有霜呢,就穿起绢纱来了,天子不过顺水推舟,我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