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王女同样看着店外，“看不出来你现在这么善良了，霍普。”

店长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是个善良的人。

王女自顾自地说话，“说起来，我最近颁布了新的政令，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店长问道，“什么？”

“我要让所有适龄的孩子都可以上学。”王女回头看着他，目光坚定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课堂上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为以后安身立命打下基础，而不是像小贝拉一样在这里卖花。”

店长微笑，“你是对的，公主殿下。”

王女凝视着他眼中的坚定神色，嘴角上扬，“我知道你明白我的用意。”

这次无论是向来支持她的母亲还是朝堂上的大臣都一再阻拦她发行政令，她险些就动摇了……还好，还有一个始终会听她说话的人。

王女放松地靠在靠枕上，端着茶杯一点点阐述自己的观点。

“霍普，她们和男孩子们一样可以看书、骑马、学习剑术，女孩也应该有不止嫁人一条出路。”

“嗯。”店长应了一声。

“如果父母不允许，我想国家也许能给这些孩子帮助……或者干脆由国家来抚养他们，给他们生活和学习上的帮助。”

“听起来不错，但是钱从什么地方来？”店长问道。

王女胸有成竹，“赋税。”

店长委婉道，“那你怎么保证由赋税供养长大的孩子们能报效国家？如果她们还是选择直接嫁人呢？”

他印象里的公主殿下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某种意义上和他有相似之处。

王女一怔，她喃喃道，“可是她们明明已经读了许多书……应该能明白回归家庭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对吗？”

店长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回答，抿了一口茶继续扶额沉思，眉头蹙起。

委实说，王女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孩，她的骄傲与锐利使她成为了布满荆棘的红玫瑰。

店长凝视她的目光比起惊艳却更多的是赞赏与鼓励，所以她喜欢找他说话。

王女沉思了一会儿，眉头一松，“事先可以与接受补助的孩子们签订契约，他们长大后必须要报效王国。”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慷慨激昂，“……我最近在着手联合教会，把失去父母的孩子们集合在一起由国家抚养。进行基础教育以后教会会挑选一部分有在神殿任职意向的孩子送到神佑学院培养，这是他们提供场地和人员的报酬……”

店长微笑听着不置可否，往她的茶杯里加满了水。

王女继续宣讲：“除了愿意报效国家的孩子可以接受资助进入第一学院读书，未来可以直接通过一定的考试成为王国官员以外，我们会组织其余的孩子进行简单的劳动，积累虚拟货币在孩子们十八岁离开抚养机构时统一发放来支持他们安身立业……”

王女讲了整整一个上午，茶杯里的水空了又添上，然后再被讲得口干舌燥的她一口饮下。

店长始终笑着看她说话，提着茶壶给她倒上茶水。

黑猫睡醒了便跳上藤椅围着他呼噜呼噜，尾巴翘得老高。

“……酌情压下基础食物与盐的价格保证被我始终掌控在手里。”王女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伸出手，“猫给我。”

店长提起黑猫的后颈皮把它递过去。

黑猫喵喵叫着被狠狠吸了两口，王女一边摸猫一边继续说话，“总之，你以前告诉我的一切，我都会实现的。”

店长笑着点头，听见她的声音，“所以霍普，你会一直等着我对不对？”

店长不假思索点头，“我会一直在这里，公主殿下可以随时找我谈心。”

王女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看向门外，“嗯，说起来小贝拉她……”

店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女孩正高举着花束推销，嘴唇一张一合脸上全是渴望。

“她父母不在了。”店长说道。

王女点点头，“你领养了她吗？”

店长摇头，“我只是让她在我店门口卖花。”

王女脸上露出讶异神情，“我以为……”

“不方便。”店长说道，“我暂时没有抚养孩子的打算和准备，而且贝拉是个坚强的孩子。”

王女不说话了，捏捏黑猫的耳朵仍然看着门外。

店长沉默。

贝拉成功把手里的花推销出去了，正捏着手里的铜币对着阳光看了又看，小脸上洋溢着喜悦。

王女站起身，把衣帽架上的披风摘下来重新披上，“那就让她成为第一批特招学生吧，我会带走她。”

店长闻言怔了一下。

王女回头笑看他，“怎么，舍不得？”

店长摇摇头道，“没有，这是对她来说更好的选择。”

有这个国家未来的掌权者的关注，贝拉即便懵懵懂懂，也能跟着她被引导着走上截然不同的光明道路。

而这是她即使跟着他也达不到的高度，他只是个退休的勇者罢了。

店长坐在藤椅上轻轻摸着委屈趴在膝盖上喵喵叫着告状的黑猫，看着王女走到贝拉身后俯身和她交谈，小女孩的脸上全是惊讶和掩饰不住的喜悦。

不久，王女挽着女孩的手走进店内向店长道别。

贝拉小脸红扑扑的，全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回不过神的喜悦，“店长先生！我、我要跟着这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姐姐去读书了……”

店长俯身摸摸她的头顶，温声道，“去吧。”

他上楼捣鼓了一阵子，拿着一只粉色的小书包下楼给贝拉背上，又把置物架上格格不入的粉色小猪存钱罐抱下来给她说道，“这是入学礼物。”

贝拉穿着他第一次“贱卖”的小白裙，背后背着小书包，抱着存钱罐在原地转圈回头看小书包上挂着的毛绒玩偶，脸上全是掩饰不住也无需掩饰的开心。

王女与店长站在一起看她转圈圈，目光温柔。

“霍普，看到了吗？”王女轻声说道，“我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也可以读书，也可以不被世俗目光安排走上自己不情愿的道路。”

店长“嗯”了一声。

王女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拍拍店长的头顶，“你以后也可以来学校看贝拉，或者等周末放假了她也会来看你，别不高兴啊。”

店长说道，“我没有不高兴。”

王女又拍了拍他的头顶。

店长警告道，“希露尔——”

“好久没听过你喊我名字了。”王女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放下手，“那我们下次再见，霍普。”

店长站在门口目送王女牵着女孩登上马车，她不知不觉出落得高挑又美丽高贵，与第一次见面时抱着小熊玩偶的小公主天壤之别。

贝拉趴在窗边笑着朝他挥手，“再见，店长先生。”

店长也朝她挥了挥手，看见窗帘后王女投来目光。

“再见，希露尔。”他轻声说道。

王女勾起嘴角，转头吩咐侍从提速。

贝拉喊了一路的“店长先生再见”，直到再也看不见店长的身影才放下窗帘，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王女问道，“你舍不得想回去吗？”

贝拉摇摇头，抱着存钱罐道，“我想读书。”

她又问道，“王女殿下，读了书可以有吃不完的小蛋糕吗？”

王女想了想才说道，“等你长大有自己的收入了，也许能有。”

“那我要快点长大。”贝拉说道，“这样才可以也请店长先生吃吃不完的小蛋糕和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王女好奇，“为什么？”

贝拉板着小脸严肃道，“因为店长先生是这样对我的。”

王女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啊。”

马车一路疾驰，朝着城外新落成的学院高塔而去。

正午阳光热烈，适合睡觉，也适合踏上一段旅途。

店长关上店门，伸了个懒腰决定睡个美美的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