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她们都挨了打，好在没有太严重。谈茵给方会凌查看伤口时发现她手心有一处细细的划痕，这一问不得了，方会凌竟是藏了一片陶片！

「你藏这个干什么？！」

「我要逃出去。」方会凌稚气未脱的面容冷静决绝，她问她：「你要揭发我吗？」

「我才不会那样做……」

方会凌的计划很简单，磨开绳子，找没人看守的时候逃出去。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光是这间屋子的门锁都没法搞定，窗户又都被报纸糊了起来，怎么能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什么时候没人呢？

作为少有的可利用人物，方会凌想把谈茵也拉入计划中，于是不断地给她灌输外界的美妙之处。

「等我出去了，就带你去我家。我家很大，阿姨会做好吃的蛋糕和烤肉。蛋糕是甜的，上面嵌满水果丁，桃子、芒果之类……」

「学校可以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很有趣，还有很多课外活动，比如跳绳、游泳、踢键子、打羽毛球……每天都玩得很开心。」

尽管谈茵没吃过桃子和芒果，没见过学校课堂，但她还是对这精心渲染的一切满怀憧憬。

方会凌怂恿她接近梅姨找到监视人员的行动规律，她照做了。

逃跑计划的参与者只有她们二人，其他的小不点儿利用价值太低，不值得费心。行动不能太明显，举止不能引人怀疑，一旦失败，后果将会是无法想象的残酷。

她们努力了很久很久，久到春夏都换了一轮不止，二人经过长期契合多了丝别样的默契。

万事俱备的那晚正处寒冬，月色朦胧。

她们算好时间，方会凌解开绳子，带谈茵一起用发夹撬锁。按照以往巡逻的规律，现在这时候外头的李姓大叔应该在屋里和同伙打牌。没人喜欢在风雪天抛头露面，所以这是她们绝佳的逃跑机会。

方会凌捣鼓了会儿，很快成功撬开铁锁。她小心晃着门，让门外的链子摩擦声尽量小地滑落。

谈茵紧张地屏住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

然而老天像是诚心与她们作对，谈茵听到一个脚步声在一点点走近。

宛若死神的步伐，谈茵顾不得太多赶紧把方会凌拉回去套上绳，这一耽误，只听身后传来"吱呀 "一声门响，呜呜风雪霎时闯入屋内，寒气逼人。

一屋睡着的、没睡着的小崽子都被这动静闹醒，裹着被子恐惧地观望着。

谈茵回头，怯怯唤了声：「爸爸。」

张叔尿急来起夜，恰好路过看到门外的锁链松了过来看看，不想居然有额外收获。

「小谈，怎么还没睡啊？」张叔长期抽烟而沙哑的声音带着阴森的蛊惑。

谈茵背后冷汗直冒，她努力让自己镇定，道：「我想去上厕所……」

「哦，上厕所啊。那这门是谁开的呀？」

砰……砰……

今天的门是张叔锁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有没有锁好？

谈茵清楚，这是个送命题，答案也只能有一个。

方会凌在一旁同样紧张得不行，她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着陶片，孤注一掷地想，只能豁出去和这人贩拼了。

「是我。」谈茵开口。

方会凌一愣，没想到谈茵居然没有出卖她。

不……准的来说是为她挡枪。

接下来的一切，谁也不愿意回忆。

谈茵遭受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折磨。寒冬腊月，一门之外万家灯火，而她披着薄薄的衣服跪在雪地里，铁棍一下下无情地敲在她的背、她的腿、她的手臂……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发不出声音。风刃割在皮肤，命如残烛，渐隐渐熄。

万幸她并没有死在这一场责备中，念着跟随多年还有利用价值，张叔没有下死手。

谈茵大病了一场，身体痛得快要散架，头晕目眩口齿不清，全靠小药箱里的存药苟延残喘。

方会凌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照顾谈茵，给她换水喂她吃药，无微不至。谈茵小憩时总能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不断说着「对不起。」

自那之后，谈茵身边多了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