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拐弯,一位农妇打扮的婶子正挑着扁担,沿着巷子高声叫卖,扁担两头挂了两个不算大的陶罐,还用粗布包了个木头塞进罐口,瞧着是充当木盖子的。
叶云昭神色如常,抬脚跟了上去。
妇人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瞧去,见是位俏丽的小娘子,忙停下脚步,笑着问道:
“娘子,笋鲊要么?回家可以配着素粥喝,也能煮汤炒菜,娘子要来点么?”
她没吃过笋鲊,点点头:“怎么卖?”
这话一出,妇人便心里有数了,笑着打开一个木盖子,咸香味立即飘了出来,里头还插着一根竹筷子,她拨动几下:“一文钱也卖,一两银子也卖。我听娘子口音好似不是京城的,不如买个两、三文钱,一是尝尝鲜,二是不知娘子吃不吃的惯。”
一番话完完全全说到了叶云昭的心坎里,大手一挥:“劳烦婶子给我来五文钱的。”
妇人笑着应下,放下扁担,叶云昭这才发现她身上还背着一个小竹篓。
妇人从竹篓里掏出一张裁过的荷叶,先铺在左手上,右手使竹筷,从陶罐往外夹了三五下后,手指翻飞,荷叶便牢牢地包住了笋鲊,还系了根不知什么植物的叶子,正好当作提手,很是方便。
叶云昭新奇地看着这个小东西,付下五文钱后,问道:“婶子,你可知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酒楼是哪家?”
妇人收拾着东西,以为她要去长长见识,一边挑起扁担,一边回道:“自然是丰乐楼,听说进了丰乐楼最好的包间,能瞧见皇宫呐!”
她说着往一处望去,又退后两步,指着一处道:“你瞧,就是那个!”
叶云昭忙站在她的身侧看过去,一个朱红色的飞檐漏在一众街巷之外,她眼神一亮,赶忙谢过,匆匆往那处去了。
她花费了一些时间,七拐八拐才转到这座酒楼正门口,鎏金牌匾上的丰乐楼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她走近些才发现,上头的字竟是玉石雕刻而成。
这就是西乡百姓的希望啊!
看着眼前这座雕栏玉砌的酒楼,叶云昭并未犹豫,抬腿就往里走。
同她精心挑选的客栈不同,门口单是店小二就有十几个,一见有人,立即迎上来:“客官,里面请,您要吃些什么?”
里头更加金碧辉煌,柜台案桌两侧挂满了刻了菜名的小木牌,叶云昭打眼瞧去,心里简单点数,竟有七、八十道不同的菜色。
“客官?客官?”见她不说话,店小二忙笑着介绍,“您看看要吃些什么?咱们店里的招牌菜有珊瑚水晶脍、清蒸鲈鱼……”
叶云昭心中晓得他不是管事的,本想着掌柜应在柜台案桌处记账,可进来之后才发现,伏案记账之人也是店小二打扮,她温声道:“小二,能单独同你们掌柜的见一面么?你同他说,劳烦你帮我同他说我有赚大钱的生意。”
方才还满脸热情的店小二一愣,抬眼打量,见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盘着寻常发髻,上头仅簪了根檀木钗,臂弯里挎着一个不大的竹篮,上头装模作样铺了一层更差的粗布,连官话都不会说。
在丰乐楼摸爬滚打的店小二一下子就猜出她的身份,只怕不知是哪个穷乡僻壤爬出来的穷妇人,全身上下连一道菜都买不起,何曾谈什么赚大钱的生意,若是帮这样的人引见,不知掌柜要多生气呐!
他心中是这样想的,也未改方才的热情,依旧笑着:“客官,掌柜出去办事了,不若客官点两道菜先吃着,等掌柜回来我再帮您打探打探。”
叶云昭一愣,她浑身上下总共没多少钱,在这里吃……
她看了看小木牌上的价钱,一阵肝颤,笑了笑,指着一楼大堂一处角落里的凳子,道:“实在不巧,出门前方才吃过饭,这样罢,我坐那里等着,若是掌柜回来了,你告诉我便是。”
店小二心中并不意外,早已猜到穷妇人吃不起,不过此人说话还算客气,若是当众赶走只怕会影响生意,思索再三,有些为难道:“那就请客官稍坐片刻,只是万万不可随意走动,若是被管事的发现,只怕要克扣我的工钱。”
叶云昭忙不迭地点头,她很能共情眼前这位苦兮兮的打工人。
店小二打见她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同另一个小二道:“吃不起还敢往咱们丰乐楼进……”
身旁小二问道:“怎地把这种人放进来了,掌柜在三楼同贵客谈生意呐,若是让他瞧见,只怕是要发火的。”
店小二回:“得了,难不成要我把她轰出去?半柱香的功夫就没没耐心了,你且等着看罢。”
叶云昭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只觉得京城太过繁华,怎地这么多势利眼,个个一瞧见她,都摆出一副鄙夷的样子……
起初她颇有耐心地等着,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又一柱香的时间……整整坐等了一个时辰,竟都没等到店小二口中的掌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