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一方面就是她的本职。虽没人说过，但她大概知道是维护秩序，起监督的作用。所以靠近她时，那种被束缚的感觉最为明显。

鲜少有人在自己身边感受不到压迫。陈念盯着被放在盆架上的白烛，能察觉心中杂念又增添些许。

祸仓让她学着像凡人一样，那这点杂念也是成人所需吗？

可成人后，她又该这样成仙呢，还是去做像人的神仙？

“家人？”女妭是家人吗？

卫琮听她念叨，龙头从房梁上溜下来，“天道不是你爹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家人是什么？”

陈念茫然地说：“天道无形。我从未觉得自己该有家人，维持秩序的神不该有家人。”

蜃龙的瞳孔瞬间圆如满月，难以想象没有问题的仙人浑身都是问题，整条滑下房梁。

“地府那些鬼差，天上那些还有水里的，他们成仙前总有家人吧，他们不也秉公职守。你，你不会觉得凡人需要守护就保护他们吧？”

“我，讨厌他们。”

陈念在女妭身边学的第一课便是职责，无论外界如何变化，记住存在的意义；接着是情感，再喜欢也要克制，偏爱会给所爱之物带来伤害。

女妭也会因私心教她点别的，可她对除本质之外的东西迟钝，迟钝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对女妭的情感。

在她称自己为妹妹的那刻，她该察觉到异样。

所以她渴望女妭成为她的家人才邀请女妭回家，经常去见她，才远离忘记女妭的世人，日复一日推算尸身在何处。

也许没有女妭，她也会讨厌凡人。

死而复生的欲望、复杂善变的人心、不堪重负的天地，他们让她失去栖身之所，带着一身污秽苟延残喘，现在还要成为祸仓。

渴求不可得之物。

陌生的眼泪落在手心，她愣愣地看着，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学会了哭。

神仙也会哭泣，她也该会，却难悲伤到落泪。

她过于死板。

她向点醒自己的人求教：“怎么做个像人的神仙？”

“你现在就挺好的，”卫琮变戏法似的掏出手帕，擦去她手上的水滴，“要是有点人情味就更好了，细说就是，挪点对小辈的体贴给凡人，你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

“······谢您恪守职责，没打死我。总之，多接触，有些凡人蛮讨喜的，除了那个臭老头。”

说干就干，陈念被他拉出蜃景，走出小巷就来到热闹的夜市。

受陈念情绪影响，外面刚下过小雨，地面未干。好在夜市没有受到影响，没见过仙人容貌的凡人和妖在市集上闲逛，彩灯挂在店门外吸引他们进来。

陈念明显反感拥挤，有意躲过许多擦身而过的人，甚至借卫琮开道。然而卫琮玩心大起，偏要带她往人堆里挤，旁边人的糖葫芦差点戳到她，可眨眼间嘴边也多出小食。

“民以食为天。”

“放肆。”

把糖人塞对方嘴里的手被拍一巴掌，手印瞬间印在手背。卫琮吃痛挥手，抱怨：“明明是你问我的，怎么就放肆了。”

陈念依旧皱着眉，“我是你长辈。”

“长，小爷今晚就放肆，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刚放言今天就放肆的蜃龙痛苦地抱住小腿，瞧人要走赶忙跟上。身后的人群传来笑声，悄悄谈论两位远游的人。

哪知两人耳力都好，说了什么全被听去。

“长辈啊，看不出来。”

“说不准是哪家表姐弟联姻。”

“古板碰上纨绔，真有意思。”

少年人啊，还是年轻，不懂轻重。恼羞成怒的长辈抓起地上的落枝，提起裙摆，追在晚辈身后。

这晚的夜游，两盏河灯与其他河灯一同漂向下游水域。卫琮摸着被抽的后背，嬉皮笑脸地与陈念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