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蜃海想,她是只蜃妖啊。
所以这算什么?
如果剑宗没有吊桥,没有荷花,那她三十来天去的是什么地方?总不可能是她想象的地方,总不可能只是她自身的狂想?
对罢?是罢。怎么可能,对罢。
蜃海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一定是这样的。她甚至笑了一下,然后迅速扯下自己的储物袋,将所有的东西“哗啦”一股脑倒了出来。
乌波给的天工笔,当铺给的白玉石,剑宗发的遮阳布,肖夜白刻的双珠簪,本就不多的东西摊在一起,蜃海左右两只手里各攥着五块光色发浊的灵石。
她手小,于是下品灵石们从她手掌的边缘落了下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就像是破除了某种蒙着眼的迷障。她猛然回过神,又开始搜起自己的全身。
破烂发黄的书被她从怀里拽出来扔在那堆物件上,之后便再无他物。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了,都在蜃海的身前。
坐在旁边的李怀瑾注意到了蜃海的异常,有些担心:“师姐你……怎么了?”她问得有些犹豫,李怀瑾不知道蜃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对方的情况算不上好。
然后她看见,这位名为海深的师姐坐在一堆杂物里,死死抱着那把满是锈迹的剑,就像抱着一根早已断掉的救命草。
“师姐,你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李怀瑾道,“我这里常备了一些救急的药物。”她看出蜃海是在找什么东西,结合当下的处境,她以为蜃海是在找药。
毕竟每个个体的身体素质不一,处在恶劣环境下产生的反应也会有所不同。
蜃海对李怀瑾的声音做出了回应,她缓缓放开锈剑,转过头,明明是几个很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忽然又运转起来一般,干涩又生硬。
“没事。”她笑道。
她把锈剑挂回腰边,捡起破书重新塞进怀里,又把其余物件放回储物袋,顺便理了理发皱的衣服,她又注意到李怀瑾看过来的视线,于是回了一个笑去。
一切都很正常,并无异样。就像旅客在外旅行,忽然对某样东西是不是真的带在自己身上产生了疑问,于是翻箱倒柜去找,很正常的事。
另一道暗中审视的视线也收了回去。
那道视线来自陆回。他从见到蜃海起,就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蜃海身上。作为六人小队的领队,他思考的总要比其他同伴多一些。
蜃海对于他们来说过于陌生,尽管她几乎是与李藕师兄一同出现在小队面前,但李藕很快离开此处,而蜃海对于融进小队的意愿又明显不高,唯有傻乎乎的李怀瑾愿意捧着满腔信任过去接触这个怪异的女修。
李怀瑾并不知晓陆回对自己的评价,凭着医者的直觉,她对蜃海道:
“师姐你要是哪里难受便同我说,我好歹也是自小学医,技术很有保障。”李怀瑾不太放心,她看着蜃海的眼睛,满脸认真严肃。
当然,主要也因为蜃海包的太严实,唯一双眼露在外头,李怀瑾只能通过蜃海的眼神来判断蜃海是不是需要帮助。
故作坚强硬扛着的患者很多,李怀瑾自己队伍里就有不少,所以当她问旁人情况的时候,习惯于观察对方的表情细节,而不是听信对方的说辞。
其实这还是由于她与蜃海初次相识,关系没那么深,怕犯了什么忌讳,这若是她队伍里的谁,现在便直接上手开治了。
不得不说李怀瑾对于潜在病患的嗅觉很准。
“我无碍,谢谢。”蜃海回得客套又疏离。
李怀瑾半信半疑,但见蜃海推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
“这位师姐的眼瞳可真漂亮。”她想,“泛着白的,像灰烬一样。”
……
青铜巨剑之下,剑阵各处闪着苍蓝的光。就像在漆黑的雨夜,照亮地面的电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闪光频次越来越快,这正说明外面的飓风越发密集。
太仓剑宗门下弟子的剑之所以皆带着雷光,是因为剑宗的剑道是以能劈开万法,震慑妖魔的雷法为基底。除此之外,以雷法为核心衍生出的各种阵法也皆带着雷电的特性。
但这种特性落在防守剑阵上便成为了一种折磨。
天上打雷的时候,是先有光后有音,而陆回几人构筑的剑阵,光与音是同步的,毕竟剑阵的大小总不可能超过天与地的间隔。
阿康是第一个受不了的,因为五识五感极为敏锐,他现在感觉自己在被视听双重折磨,抬手捂住快被闪瞎的眼睛,阿康忍不住提出一个极为真诚的疑问:“这个防守剑阵是不是需要改进一下?”
在巨大的轰鸣声下,距离阿康几步处的顾丰不耐烦地回道:“你说什么?听不清。”
仿佛炸在耳边的巨大雷音掩盖了阿康的声音,但顾丰习惯性去接来自阿康的话,这是在一天一天嘲讽挖苦宋康时所练就的条件反射一般的东西。
“我——说——剑——阵——得——改——”阿康道。
“啧,说清楚点。”顾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