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那双眼睛漂亮是漂亮,但李贵看着总觉得有点空。他略带探究地靠近海娘,直到姑娘眨了眨眼睛,李贵才惊觉自己离着姑娘过于近了些。鼻尖甚至都快挨在了一起。
他猛地一后撤,因着底盘不稳,“咣当”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少年揉着腚,深吸了口凉气:“海娘,婆婆寻你来了。”他道。
海娘点了点头,站起身,伸出手要扶李贵。地上的少年一看,迅速蹿了起来:“我没事,好着呢,不用扶。”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几个武把式,以显示自己确实不需要个姑娘搀着。
海娘见面前的少年并无大碍,便低头去拿那摊湿乎乎的,当下甚至结了些薄冰的衣服。然而在她的手即将触及那些衣物时,她顿了顿。然后姑娘便开始脱衣服。
李贵忙捂住眼:“使不得!使不得!”
一边正气凛然地喊着,一边又悄悄在指间留了个缝隙,却瞧见海娘只是脱下来身上那件狼皮袄子,而后将它叠得规规整整,虽然眼下她的衣着单薄了些,却裹得严严实实,并没有什么不妥。
李贵这才放下挡住眼睛的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姑娘是真能干出在陌生男人面前换衣服的事情。一般的姑娘定不会这么做,但海娘她……
她太乖了。只能这么说。
姑娘站在那堆冰坨子衣服和狼皮袄之间左看右看,十分为难的样子。她只剩一只手,面前两摊东西都想带着,于是犯了难。
李贵立刻道:“我来。”
见海娘看向自己,他继续道:“这快到午时了,我待会去子皿婆婆家吃饭,顺路的事,你先和婆婆回去。”
海娘这才不再继续为难。
李贵正要帮着姑娘下架子——瞭望塔还是有些高度的,海娘一个瘦弱还残疾的姑娘自己没办法下去,李贵这么想着,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海娘越过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欸不是——”李贵几乎是扑过去要拽住这个傻不愣登就往下跳的姑娘。
没拽住,他趴在栏杆上,本以为是一副惨状,却看着塔下,海娘完好无损地站在子皿婆婆旁边,低着头听着婆婆的唠叨。
李贵喃喃道:“真不愧是能狼口逃生的人,真他娘的剽悍。”
……
到了正午时候,饭点,子皿婆婆小院。
李贵如约而至,只是——
不算大的石桌子边上,站着阿牛李贵共五个少年人。
他们身子壮实,往桌子边一站,就跟五堵墙一样。与石桌子同套的石凳子只有个四个,他们五个再算上子皿婆婆和海娘一共七人,这要怎么坐开?
此等小事根本难不倒蹭饭的少年们——他们是自带着桌子和凳子来的。
李贵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又看了看面色不太好看的子皿婆婆,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讨好道:“人多热闹嘛。而且也不是空手来的。”
这全都得怪阿牛!李贵在心里倒尽苦水。
是阿牛听说他能来蹭饭后,硬要跟着一起来。而且来就来罢,悄悄地,小声地,不引人注目地来不就行了?硬是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就说三字:“我也去。”
这一句就跟开了闸门一样,其他三人立刻表了态:他们也想去。
都是兄弟,能不答应?只是可怜他李贵好不容易开次小灶,却带着这么多人一起来,万一惹了婆婆嫌弃,受伤的还是他李贵!
好在带了不少东西,应该能压压婆婆的火气。
不等婆婆开口,一群人便自行将手里提着的鸡鸭野味放进了子皿婆婆家不算大的厨房。野味是从山上林子里猎来的,鸡鸭是家养的,都是好东西,是平时不太舍得吃的玩意儿。
但这顿饭是子皿婆婆掌勺,所以颇值。
一群半大小子放凳子的放凳子,搬桌子的搬桌子,甚至还顺手将小院打扫了一遍,他们将往常没什么声音的院子都映衬着热闹不少,好像提前过了年。
其实也大差不差了。对于村人们来说,亲朋好友聚在一起,聊着大天,吃着平时吃不着的食物,不就是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