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刀口流下来,染红银白衣襟。他握住她的手割得更深。
“岳成秋,你犯什么浑?”
“你一而再再而三把我灌醉了想扔下我,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问我?你为什么……总往后退?”他低声质问着,“因为我不像薛煜,是你的至亲能做你的刀锋,是吗?”
温热的血顺着刀柄淌到许小曲掌心,她松开刀,银亮的弯刀带着血迹跌在地上。她倦怠地闭上眼,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岳成秋,我行了一路,好累啊。”她的手攥住他的衣服,“我真的好累啊……”
南岭红枫,像血一样,在秋阳下纷飞。在残阳下被践踏进泥里的血肉,拼不出完整的模样。她永远在放下和放不下之中游移,师父知晓,薛煜知晓。
重活重活,她该坚守本心向前行。
明明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路,不是吗?
她终于卸下一身防备抱住他。
岳成秋的手落在她腰间慢慢收紧,扣住。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终于把她拥在怀里,“别怕啊,许小曲……”
他抱着她坐下来,听她慢慢平复,才开口道:“我不知你同薛煜到底是何关系。我说要抵给你一条命,是真的。你如何用,我都给。”
“我知晓你担忧。你是怕,我与你为敌。可……我爹说,让我离开大齐。”他拍着她的背,悄悄低下头看她,“我不知能往何处,便只能来找你。”
“你莫要再赶我走了……你就忍心看着我四处漂泊无家可归?”
许小曲抬起头,正巧撞进他眼中。她支起身,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欠我什么,犯不着拿一条命做抵。”
“你说了不算,我想如何就如何。我拿它赠给有缘人。”岳成秋笑笑,“你们不都讲究一个缘分?闻道长将你托付给我爹,前些年又拿我岳家兵法给你研习……”
他压低声音,取出腰间锦囊里那张姻缘符:“你说,这算不算有缘?”
许小曲一顿,欲抢。
岳成秋早料到,遂瞬时躲开。他轻嘶一声,抬手触上自己脖颈的刀口,苦笑道:“好疼啊,许道长。”
许小曲自知理亏,移开目光:“谁叫你犯浑。”
“我是认真的。”岳成秋话锋一转,引得许小曲再看向他。他沉吟道,“我是不是曾见过你?在很久之前。”
久久的沉默里,许小曲伸出手,落在他眉眼间慢慢下滑游移,最后停在他脸侧被她划出的那道血痕上。
曾经的少年郎,已有了青年模样,同那时只差硬朗轮廓。
她笑出声来:“是啊,见过的。那时候的岳将军,更好看。”
“岳成秋,你要记得。你不曾欠我什么。我所谋、你所求,岳老将军和师父怕是都明了。”
“我想不起来。”岳成秋带着歉意,拉住她的袖口,“你告诉我吧,我记下。”
许小曲看着他模样,叹了一口气:“待到时候,我再同你说。”
“我们那时,是错过了?否则我绝不会不记得。”
许小曲一怔,旋即笑道:“或许是吧。”
岳成秋的手微松,精疲力竭地靠在树干上,眸中带笑:“我爹问我,我能不能分清。你也问我能不能分清。”
“我能分清的。”他的话轻飘飘的,却格外清楚。
“初时,是愧疚不错。可后来,它不是。”他握住她的手,见她未退才松一口气,“你想做什么我跟着你,像薛煜那样。你可以不信我,可以什么都避开我。但是这种事,让我慢慢来,好不好?”
他已至弱冠,分得清。
“路好难走啊。”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磨磨蹭蹭扣住她的手,“不若你再帮我算一卦,瞧瞧桃花何时开?”
许小曲屈指轻敲他额头:“太晚不起卦,算卦等明日。”
岳成秋大着胆子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在她耳畔道:“我许多都不会。”
许小曲这才想起,这事,她也是头一遭。
她前面瞧着岳成秋像在看自己,如今他骤然坦白,她还有些适应不来。
她想站起身,岳成秋乖巧松开手。
“岳成秋,我还有好多事不能同你说。大盛的浑水,你莫蹚。我们既已是同谋,我就不会再平白无故扔下你,这般说,你可放心了?”
“岳成秋,你下次再犯浑我就让薛煜把你绑了扔回大齐。”
“好。”岳成秋眼中明亮起来,他终于畅快地笑出声,笑得直咳嗽,激得脖颈间的伤口又淌下血来,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捂着脖颈上的伤凑过来:“小曲,这次,是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