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觞着甲出城那日声势浩大,有许家和大盛帝造势,许多人都说许流觞是少年英豪。这日后,大盛都城又静。
夏日一过,便是初秋。
初秋的天气微凉,正是摆宴的好时候。也不知柳家从何处弄来的初秋便盛放的菊花进贡宫中,大盛帝眉开眼笑,说三日后在宫中摆花宴。
许小曲看着送来的华服犯难。
她早不穿这等衣物,如今骤然看见,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祁凤扬甫一进屋子,就看到许小曲苦着脸,见她像是见了救星。
“凤扬,这个,我是真不想穿。”许小曲提起盘中衣物,“六七层呢,好重。”
“这还算重啊?”祁凤扬哼哼一声,拍拍手。
有人端着个木盘进来,上面摆了一套金玉头面。许小曲浅看一眼,呆住,这盘子里的首饰,也太多了。细数一下,竟有六根珠钗,另有金梳玉坠,宝石镯子一套。
“好凤扬,这些不会……都要给我挂头上吧?”
“你猜。”祁凤扬眉一挑,忽地捧上她的脸,“我的小曲,你这脸不打扮打扮可惜了。”
猝不及防被人捧脸,许小曲一时怔住。
直到被祁凤扬按坐在铜镜前,她才挣扎起来:“好凤扬,饶了我罢。”
“不行。今日先试试,待三日后我才好看看怎么给你打扮。你幼时离京,如今想入朝堂,总归要去见人的。届时,若是不习惯应酬,我帮你挡下就是。”
祁凤扬这一番话说得真诚,许小曲也知她须得看看如今朝中局势。这一迟疑就被祁凤扬拿了巾帕擦脸,她动作极快,从她带来的妆奁里取一盒胡粉。
傅粉后,祁凤扬捏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赞道:“你这脸不打扮当真可惜了,又无需打扮太过,再搽个胭脂描眉后上口脂添个花钿即可。”
祁凤扬一面说一面打开一堆胭脂挑色,最后挑出个浅桃红在她脸上拍开,又取青黛替她描眉。
“哎!好看!”祁凤扬给她点上口脂,细笔勾出花钿不由感慨,“要不……下次我铺子里新做的这些个胡粉胭脂,都让你试试。”
“别,不习惯。”许小曲连连摇头,然后就被祁凤扬按下盘发。
“这套,你试试,我家那布庄料子都可,你若是喜欢尽可去挑,我给他们知会一声,顺道给你做些裙装。”祁凤扬的手灵巧,不多时就绾好一个盘髻。她看看,许是觉着不好,又给拆开换了个凌云髻。
末了,她打开一个更大的妆奁,取一根简单的云竹衔珠簪给小曲插上。
“哎,可惜了,耳坠你戴不上。”祁凤扬轻叹一声,抖开她挑来的衣裙,“这个这个!试试!”
许小曲一退再退,退到墙壁退无可退。
“哼哼,你跑不了了。”祁凤扬兴致盎然,招来两个丫鬟一起捣鼓。
等她们捣鼓完,日阳高挂空中。
祁凤扬拍拍手,接过小丫鬟递来的铜镜放到小曲面前:“喏,瞧瞧。”
铜镜中,是许小曲从未见过的自己。她知晓凤扬爱美爱漂亮,喜欢打扮自己也爱打扮别人。遂她没有真的逃。
只,从前的凤扬随她征战得早,走得急,也未有机会像如今这般邀她去宫宴。
“怎的?不喜欢?”祁凤扬弯下腰,靠在她身边,与她的脸一起出现在铜镜中。她眉头微蹙,“好看的呀,怎么了?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噢……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喜欢的。”许小曲看向镜中她们的脸,都还是少年模样。
“走,别辜负了今日的好天气,凑合这身,随我出去逛逛。老在院子里呆着,你也不怕长出青苔。”祁凤扬挽上她没伤的那只手臂,随她一起往外走。
薛煜正在院中劈柴,早时他盘来一大堆木柴,劈了小半日才快劈完。
“薛煜,你看看,是不是好看!”祁凤扬把小曲一推,推到他跟前。
烟青绣缠枝纹的裙摆落在他面前,薛煜抬起头愣怔半晌,久到祁凤扬不耐:“醒醒,我问你小曲好不好看。”
“嗯。你们这是要出去?”他揉着脖子看天,“不吃了再去?”
“出去吃,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给小曲打扮完,莫要浪费了。我带小曲给他们瞧瞧,你不去?”祁凤扬摆明了是想看热闹。
她瞥来一眼,许小曲才应一句:“凤扬今日想去逛逛,我也修养了这些时日,在院子里太闷。”
“行,我换身衣服。”
祁凤扬看着他背影,抬手摸着自己下颌:“小曲,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许小曲茫然:“什么什么意思?”
“就刚才那个嗯,什么意思?”恨铁不成钢啊!祁凤扬恨不得把话摊开来说,可惜这俩人似是隔出一道她看不见的沟壑。
她是头一回见这么复杂的人,就总想试试他俩。
薛煜,她看不透。
许小曲,她却能看透。
许小曲似是把所有的东西毫无保留地放到她眼前,这奇怪的信任,她很稀罕。
祁凤扬重新挽上小曲手臂,低声问:“你跟薛煜,是怎样相识的?”
“薛煜啊……”许小曲略沉吟,“遇上了,就结伴而行。”
祁凤扬不置可否。
秋日时节天高气爽,街上往来人多,几人走走停停还是到了邀月阁。歌舞升平,人声鼎沸,邀月阁里总有好颜色。
台下唱戏的人唱完三场,引得看客一片叫好,祁凤扬让小丫鬟下去给了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