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兰尚未歇下,得了消息立时随他前往书房。
步入书房轻施一礼,温声道:“王爷此时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宇文皓让平鸣卓带平兰回扬州,作为饶他一命的条件之一,如今结果显而易见。
她装傻,宇文皓没心思兜圈子,目光锐利,直视她道:“看来你丝毫不念及兄妹之情了。”
平兰笑容微敛,语气淡如流水:“王爷说笑了,妾身哪来的兄?”
“这么说,你是铁心不回扬州?”
“妾身只想侍奉王爷左右。”
怒火在胸中翻腾,宇文皓强压着同她讲:“本王没同你商量,要么回扬州接管平家生意,要么下九泉同你所谓的爹娘团圆,哦对,马上还有你哥哥。”
平兰抬眼,坚定承接他凌厉的目光:“妾身选第三条路。”
“你没资格同本王谈条件。”
“是吗?”平静的水流终于掀起惊涛,平兰唇角的笑意在烛火的勾勒下,显得格外诡异,宇文皓从未在意,也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她。
而紧跟着响起的话,更让他心惊。
“您难道忘了自己是如何重生的吗?陛下。”
顺着一声“陛下”,记忆退潮到重生前几天。
*
金碧辉煌的穹顶下,龙椅上斜倚着一个身影,被空旷宫殿衬得威严而孤独。
“陛下,只差最后一样东西催化灵力,助丹药圆满。”说话的是一名道士。
宇文皓懒懒睁眼,涣散的目光缓慢聚焦,眸中仍空无一物,声音里透着疲倦:“何物?”
“三滴女子的心头血。”道士答。
“呵呵,老套的把戏,这次又是谁买通你来的?姑母?还是兰昭仪?”帝王的不耐将声线压得极沉。
道士轻捋胡须,神色肃然道:“心头血蕴含纯净灵力,方能破除丹药最后的禁锢,使灵力彻底释放,我遵循古法为陛下炼制灵丹,不受任何人指使。”
宇文皓指节敲定扶手,默然考量他话中真假。
道士又说:“丹药功效是让服用者与所念之人的灵魂相感应,跨越时空界限,在另一处重逢,重塑前缘。因果一体,情缘结当用情缘解,取挚爱之人的心头血最为妥当。”
“挚爱?”
他的挚爱早已香消玉殒,化成灰烬了。否则何必求仙问道。
道士明白他的顾虑,解释道:“不必是陛下所爱,对陛下真心之人即可。”
宇文皓轻嗤,他毒杀兄长,逼死母亲,如今要在阴冷的皇城里寻找真心之人?可笑。
“我来。”伴随一声清冷的回应,平兰款款走到阶前,蹲了个万福。
“是你搞的鬼?”宇文皓不领这份情,眉棱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底冷漠,“这样的把戏使过一次便不新鲜了。”
他尚是稚子时,左右不了别人算计,如今手握天下人生杀大权,岂容他人摆布。
平兰也是后来才知,当初父母为攀上长公主和小皇子的高枝,串通神医伪造出心头血做药引的说辞,骗她“救”人。
她没做多余解释,“臣妾不愿看您如此消沉,诚心想尽一份力。”
“轮不到你教训朕!”
“是,”平兰半敛眉眼,照旧的恭顺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疾言厉色,偏暖不化座上人的心,压下心头酸楚,平静说道:“陛下那么想见她,何妨一试呢?”
乖顺到知道他介意,不会直呼那个名字。
倘若那丫头也乖一些,顺他一些,是否就不会惹出今日这番牵肠挂肚。
如此想着,海棠似的影子又缠上来,牵着身体里每一处神经,不安分地跳动。宇文皓阖了阖眼,试图摒弃,那影子却化作利刃割裂心脉,痛得他捂住胸口。
双金见状,忙递上茶水,替他抚背顺气,“您如今发病的频率越发高,别再在小事上伤神了,龙体要紧。”
宇文皓压口茶缓了缓,抬手捏散眉心的郁结,对道士说:“带她去。”
道士应下,侧身朝平兰颔首,“娘娘请随我来。”
自迷上丹药之道,宇文皓特命将一间偏僻宫殿打扫出来,改为炼丹房,四周布满奇花异草,平兰一踏进院,扑面而来一股烟火气,混杂着花草和药香,熏得她眼眶微涩。
挥挥手屏退左右,问道:“道长为陛下炼制的丹药当真有神效,让死去的人重现?”
“人死不能复生,此法本质上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平兰再三品味,忽觉一阵心惊,勉强稳住身形,不可置信道:“道长的意思是……”
周围已无旁人,道士点头肯定她的猜测,“通俗说,是让服用者处于濒死边缘,此时灵魂与□□的联系最为薄弱,借此机会与所念之人的灵魂相感应,跨越时空界限,在另一处重逢,重塑前缘。”
“也就是说,稍有不慎服用者便有性命之忧?”
“不错。”
“陛下知晓吗?”
道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