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止两滴,乖豊剥离这段记忆,花了不少功夫。
他本不需要做到如此,却是故意,利用谜境切断了许多会困扰阿玄,不必要的羁绊。
那些人性,无关痛痒,不该重新成为牵制阿玄的隐患,这才是紧要的。
乖豊到底有所隐瞒,怕句玄较真,言多必失,于是匆匆赶人离开。他没有人类逢源,八百个心眼子,装不全问心无愧的模样。
到末了只是叮嘱句玄,别让小狐狸知道自己在谜境里。
句玄好笑:“知道了,我不说,但是,衾追那个脾气,你就不怕她知道了生气?你出去探过白羽,该知道她被困在流波山了,也不担心她受伤?”
乖豊老神在在,摆摆手道:“阿玄,我还是那句话,你们都太较真了,在哪里,怎么样,又如何?小狐狸的生命真谛是什么,是我吗?未然。你看她,现在不也挺好的,甚至这么些年,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动用谜境,那就不见得受伤了。她若真受伤,我会晓得。”
他当然会晓得。
如今灵力强大的苍生羽与稳定的流波山生态,全是补天石的功劳吗?
未然。
乖豊再怎么硬口硬心,终是怕衾追和阿玄受限,暗地里庇佑着。
但高处不胜寒,自由潇洒的神,不该有软肋……
“时候差不多了,你该走了。”他只是这么说,避重就轻的。
句玄缓下了脚步,从前,她一直以为,乖豊要她强大,要她成为有意义的神,可是,她如今才知道,那些权弄风云、纵横捭阖的斗争与胜负,入不了乖豊的眼,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几近颠覆。
她难得直白:“父神,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我们悟什么,什么才是重要的?如果衾追认为的真谛,从来都是你呢?”
或者,她往后真像他抱怨的,就是注定被阿弋圈囿呢?
他们眼下,又在徒劳什么。
这个问题,自始至终,乖豊未回答她,这世间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标准答案。
最后,瞬息万变的谜境随着他的背身消散于眼前,句玄再追着视线看去,清明于面前的,已是衾追的脸庞。
她很着急,抓住句玄好一阵端详,边看边念叨:“你可算出来了,我原本只想着让你神识进去谜境,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你的身体也被谜境吸了进去,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句玄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真相、愧疚,统统都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她摇了摇头,希望自己的心虚不会被捕捉:“没什么,看到了以前的一点点事,我回去仔细想想……”
衾追眯眼,总觉得句玄怪怪的,有哪里不对劲,细审间看到了她衬衫袖口的血渍:“受伤了?我看看。”
衾追脸上大刺刺写着紧张,是身份很亲近的关切,更让句玄情难自抑。乖豊的下落瞬间提到嗓子眼,堪堪就要透露出去。
她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隐瞒者。
“我没事。”句玄咬着唇,背过身去,独留错愕的衾追茫茫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又很烦人。
衾追:“你和大神,真不愧是父女俩,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觉得自己强盛惯了,别人的好意一点都不领情,回避的姿势都如出一辙。他喜欢独善其身,也把你教成这幅模样……”
她是开玩笑说的,可落到句玄耳里,颇有几分心塞。
衾追在怨她,可能更多是透过她怀念父神,他们是父女呢,一脉相承的,根深蒂固的,丁是丁卯是卯的固执。
到底是涉及乖豊的话题,想到那个突然归无的人,衾追聊着聊着便有些感伤,终是没怎么细问,任由句玄打岔告别。
流波山腹地,伴随句玄离去,汹涌的泉眼又恢复平静,一如其主万年间静如死水的心态。
等待,苦熬,就这么年复一年蹉跎光阴,她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