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祎醒了,梦境中与阿弋的交谈,在那人最后拥住她的瞬间结束。
阿弋拥抱了她,也融入了她,铺天盖地的记忆在昆仑忽而席卷的大风中涌来,像雪花般片片融在骨血上,麦祎猝不及防,扒向床边的垃圾桶一阵干呕。
她几天未进食,胃里空荡荡的,吐了许久也只有酸水。眼角的猩红与煞白的脸落到不远处的劳午眼中,是人不人鬼不鬼的骨感。
那人急忙上前扶住她,絮絮道:“可算醒了,手别动,还扎着针呢。”
麦祎好半晌才从两眼摸黑的境地中清明过来。
屋里只有劳午。
麦祎:“他们人呢?”
她现在,很需要确认句玄的存在。
劳午没正面回答她,反而挖苦道:“哟,醒来就找她,不跟她闹别扭啦?你先躺好,有什么能比身体重要,她又跑不了。”
是的,句玄不仅跑不了,还是被赶跑的。
眼下,正气鼓鼓地坐在院子里,拎着水管一阵乱滋。
别墅头顶的这片天,阴着有阵子了。
她被勒令尽可能仿真地接近一个人类生存的状态,包括但不限于尊重麦祎这一个体生老病死的存续关系。
句芒紧巴巴跟在身侧哄着:“我说姑奶奶,天下着雨呢,要不然雨停,要不然水停,你选一个?这曼陀罗再有灵性,也经不得这么浇。”
好端端一簇土生植物,快被句玄淹死,蔫吧的模样,却像极了“悉心”照料的主人。
神羽回归,自然伴随神性回归,出了流波山地界,句玄的能量更以数倍的可见性膨胀。
她是古神,远在绝地天通契约的规束范围外,自由散漫的老祖宗心情不好,闽城小范围遭殃了好些天。
句芒捏了捏鼻梁,颇是头疼。地界上的老龙王和土地公哀求他好几回,让他劝劝句玄,消消气。
这雨再这么下,山上水库必须得泄洪,免不了泥沙俱下殃及庄稼,事后论责,背锅的到底是这些小仙小神。
问题是,他怎么劝呢。
该说不说,人生气的原因,有一半是他招惹的。
是他摁住句玄的手,规劝着不让人为麦祎续灵治病。
句玄不必遵循的法则,不代表麦祎能因此获赦例外。流波山是法外之地便罢了,劳午那么刺头,上面关照不到,搁到人间,这种行为到底有违法度。
句玄又想起了几千年那道耀眼的天雷,真的误伤可能性更大。
可阿弋,为何想杀她?
没道理。
忿忿的女人愈想愈糟心,天上的雨落得更勤了,湿不了她的衣襟,全数打在曼陀罗飘零的花瓣上,似台风过境,欲要折腰。
她脾气算不上好,或许,距离暴走只欠一阵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