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霞震惊,“那她的家里人不来质问宋德旺吗?”
那老人直摇头,“姓宋的说,晚上九点库房就清点完了,他们就一起从供销社里出来了,他回家了,有他老婆以及邻居给他作证,说他的确是九点半到家的。”
“那姑娘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没了?”
“那还能怎样?他宋德旺仗着是供销社副经理,对上头领导送东西巴结,对下头的人就威吓逼迫,谁家里没有老的小的要养啊,谁又肯为一个刚来了仨月的小姑娘说话?唉,好人不长寿啊!”
老人感慨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邵云霞觉得这真是毁三观的一段故事。
放在现代,有监控,有明辨是非的群众和警、察,事情一定不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结束了!
可这里是六零年代,人们的法制意识还很单薄,别说是这些个晒太阳的老年人,那就是小媛的家人恐怕也只能想,都是闺女倒霉,悔不当初让闺女去供销社干这个临时工!
仅此而已。
不然就不会在姑娘死的一年后,宋德旺还在供销社副经理的宝座上高枕无忧。
她进了供销社。
亲眼看到了宋德旺,那是一个胖脸大耳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一双小眼睛看人时总是眯缝着,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正在跟一个女售货员搭讪。
女售货员说,经理,我这个月那个可没来呀?
她声音不大不小,倒好像没准备避人。
宋德旺嘿嘿一乐,“给你五十,去对面卫生院做了。”
他说着就往外掏钱。
但一会儿又诧异地转头问那女售货员,“你确定是我的?别是你家大壮的,他家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你能给生个大胖小子呢!”
女售货员嘴一撇,道,“自打跟了你,我都几个月没让他近身了,你说是谁的?五十不够,八十!我做了总得买点吃的喝的,补补吧?”
成!是我的我认!
宋德旺胖脸上笑出一堆褶子,数出八张十元人民币,递给了那售货员。
临了,还很是暧昧地在那女售货员的手心里挠了挠,女售货员被他撩得笑得花枝乱颤,嗔骂一句,不要脸!
宋德旺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邵云霞没听到,但女售货员随即脸红到耳根,嘴里还骂着,美死你,我才不呢……
宋德旺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从这亲眼见的一幕,邵云霞信了外头晒太阳老人说的话。
这个宋德旺的确不是个东西。
邵云霞认为,恶人该有恶报的!
接下来几天,邵云霞都去了东马河河边。
东马河,流经附近几个小村子,是包括东马村,东村,西葫芦村等村妇们洗衣裳的地方。
河面并不是太宽,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河面上有一座石桥,建造年限不详,不过,从桥墩子上刻着的字迹能看出来,这桥应该是在民国时期建立的。
因为东马河蜿蜒而下,流经的距离比较长,所以一座小桥远远解决不了人们的出行。
有人呢,就在枯水期,当河水水面下降,水位线只到认的脚踝时,人们就会在某一处搬几块大石头,从对面一直摆到这边,如此,有急事,或者是懒得去上游石桥上通过的人,就会踩踏着这些石头,从对面过来。
当然也会有不小心一脚踩踏进水里的机遇,不过,乡下人鞋子也不是牛皮羊皮的,也不怕水,无非就是家里的娘们见了骂几句,你就嫌老娘没事儿干啊?把鞋子湿成这样?成天要给你刷鞋……
但方便也是真方便。
那天,邵志强就是在这样的一块块大石头上,用雨伞牵着盲人,从对面走过来的。
盲人没有湿鞋,邵志强也没有,可是盲人却讹了邵志强的油纸伞,盲人的儿子还与同伙一起揍了邵志强。
邵云霞就站在这些石头对面的树后,观察着那个在岸边钓鱼的盲人刘克成。
刘克成,刘家庄人,刘洪波的爹,天生盲。
因为他的残疾,村里与乡里都很照顾,给他落实了贫困补助户的名额,每个月由县里明政局补贴刘克成十块钱。
一年一百二十块,比村里那些三百六十五天都满工分的农民赚得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