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郊外石径清幽,扫地声停下后,足底碾碎砂砾的声响变得异常清晰。
褚爻在很远的地方停下,门前的人也放下扫帚,走到了台阶下。
“老板,久见。”
“老板?”
褚爻瞥他一眼,目光停在檐下的灯笼上,艳红如血,像悬在空中的两滴血珠。
“只怕你心底里觉得,自己才是我的债主吧?”
武曲不答,随褚爻的视线看去,抬起手臂,灯笼无风自动,很轻、很轻地晃了两下。
“好看吗?人们习惯在上元后将年饰收起,但我们这样的人,生如风灯,不知死所,哪里顾得上什么除日、上元……幸好,不出正月还是年,我便将它们又挂了出来,沾沾年味。”
武曲做出邀请的姿势,褚爻仍是不动。
“那我今日空手而来,倒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理应由我扫径相迎,以待贵客才是。”
“贵客只有我一人吗?”
褚爻一边敷衍武曲,一边观察四周。
此地无打斗痕迹,甚至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季知禅应该不在这里。
“当然。”武曲笑得真诚,“而且,我还为贵客准备了一份节礼。”
武曲倏然拔剑,只见银光,长剑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回到鞘中,快得宛如昙花一现。
“刺啦——”
绉纱破了,檐下成串的红灯笼露出血淋淋的暗红色,等裂缝扩大,竟有一颗颗圆形物体咚咚咚地落下,几乎与心跳声重合。
褚爻知道了那是什么,很快收回视线。
武曲却始终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神色,“怎么也不多看两眼,万一这里面有你要找的人呢?”
武曲踢了踢滚到脚边的人头,踩着血越过台阶,推开半掩的门扉,落花飞出,笼盖门前血。
“啊……落花没能及时清理,又要扫一遍了。”武曲回头望向断首,随意道:“早知道就不杀光了。”
褚爻脚尖点在未被鲜血濡湿的洁净处,飞上月台,随武曲往院中走去。
“唰!”
褚爻半只脚越过门槛,忽地仰身,猛蹬门槛,正欲借力后退,却被武曲拽住手腕。
两人一触即分,褚爻被武曲的力道带着转了半圈,停在门内,听他抱歉地笑了笑。
“脚下沾染了些许血迹。”武曲指了指自己走过的地方,“差点脏了贵客的鞋底,还望贵客注意脚下。”
褚爻盯着他前去的背影,掀开衣袖,揉了揉头手腕,手指擦着脉门收回,神色平静地跟上武曲。
武曲将茶盏拿在手中,用绢帕细细擦拭后,置于褚爻身前。
“青瓷竹纹盏,产自临济。想来,应是能讨贵客喜欢的。”
褚爻想将茶盏推走,蓦地想起喻珩给出的玉衡,随意拣了根树枝,将其拨开。
“这似乎不是阁下的东西。”
“叩叩。”
武曲大笑着在案上敲了两下,无形的劲气以此处为中心,扩散向四周,又惊起落花纷飞。
“可是没有人来给赎金,这间别院,以及别院中的财物,自然都归我所有。”
“若是这样算,我交了赎金,却赎不回死去的那些人,你是不是该倒赔我钱?”
“赔?”武曲惊讶地睁大眼,哂笑道:“我拿钱杀人,从来只有别人给我钱的份,赔钱,倒是闻所未闻。”
“不赔钱?”褚爻也笑,“那是选偿命吗?”
“谁来取我的命?”
武曲一手杵着剑,一手搭在膝盖上,坐得随意,身体却压迫性地前倾。
“噌。”
武曲拇指抵住剑格,迅速推开,任它自然落下。剑气擦着褚爻耳畔而过,削去几缕发丝,飘到地上,和落花、落叶混在一起。
“你吗?”
他大概是觉得好笑,摔了茶盏,拿过酒壶,一饮而尽,放肆地笑了起来。
褚爻却置若罔闻,只淡然地看着他,“大费周章将我引到此处,想做什么?”
武曲反问,“我想做什么?不是你想找什么人吗?”
话到此处,褚爻开门见山地问:“季知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