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禅减缓力道,见她眉头舒展,再次用劲。
如此反复,直到彻底停下时,紧蹙的额头不再舒展。
褚爻艰难睁眼,见到泛着微波的水面,随后对上季知禅黑沉沉的目光,忽然意识到,水声已经停下。
季知禅定定地看着她,“世人想上九霄,骑鲸、扶摇、借东风,但你不同。若是你肯……”
他按住褚爻的眉心,表情变得微微有些难过。
“自有云鹤来迎。”
褚爻眼中光华渐渐褪去,云遮雾障,好像又回到了失明时。
“你给我……喂了什么?”
“丹药。”
“呃……”褚爻身体蜷缩,手指深深扎进季知禅肉里,“好痛……”
季知禅将她的所有重量都抗在自己身上,轻抚后背,试图减缓疼痛。
“很快就好了。”
“什么丹药……嗬……”
太痛苦了……
身体里像是被强行灌入烧红的铁水,以为会在这样的高温下化为灰烬,但只是短暂地昏厥,又被剧痛惊醒。
“我问你……是什么丹药!!”
褚爻蓄足了力量怒吼,却只听见软弱的哭腔。
想去揪他的衣领,也揪了个空。
骨头被烧脆了,轻轻一敲就会碎掉,再一块块地抽出来……又因为碎骨太多,痛苦便没有尽头。
……
…………
“我不要……不要!!”
褚爻剧烈挣扎起来,几次脱离季知禅手臂的禁锢,来不及将相连的部位分开,被握住腿拽回去,结合得更加紧密。
季知禅发了狠,完全没有技巧的横冲直撞,只想让她失去挣扎的力气。
“啪!”
褚爻没有任何预兆地扇了他一掌,然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睁眼,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季知禅停了一瞬,推着水浪翻涌,往深处去了,在暗处声势浩大地汹涌,搅乱河中清水。
风浪渐歇,季知禅遮住她的眼睛,吻在自己手背上。觉得不够,将她翻了个面,抵在岸边。
褚爻木偶般任他摆布。骨头都被抽走了,余痛未消,心口也泛起疼痛,万般疼痛没有尽时。
季知禅浅浅□□着,不轻不重,像是安抚。在她背后落下一吻,然后是颈侧、耳畔、眼角,到了这里,又忍不住去看她。
太暗了,这双眼。
经不起端量,不见惊鸿照影,那些令他心弛神往的、梦寐魂求,似乎都找不到了。
可季知禅一看再看,还是想拥她入怀。
天冥冥,暗欲笼山络野,流连光景难离。
爱欲情无底,何年有出时?
一恍如隔世,风清月皎,星星低垂。
褚爻眼中映出微光,碎成珍珠泪,落入他人掌。
原是季知禅伸手撷取星光,捧至眼前。
“不要。”
季知禅将她托举起来,冷白月光剥去阴影,露出白玉似的肌肤。
像是新的“月亮”。
“伸手。”
“……我不要。”
褚爻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啜泣无声。
季知禅抱着她上岸,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一直将她抱着,直到她哭累了,安静下来。
褚爻相当困乏,窝在季知禅怀里,隔着朦胧的水雾,闭眼前,见到他捡起了那张傩面。
季知禅将傩面覆在脸上,掀起一角,亲了亲她的眼睛。
“阿爻,见傩者,百病消。”
季知禅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露出恬静的睡颜。
月光在她脸上氤氲,像刚从原石里剥开的无暇美玉,苦难和风霜都短暂地消失了。
季知禅收拾好狼藉,将行囊搭在马背上。背上褚爻,身披繁星,头顶弯月,在前头慢慢地走。
马儿跟在他们身后,踏碎脚印,踏碎泪珠。
泪珠从褚爻脸颊滚落,越过了季知禅,径直垂怜青草。
天上月,水中月,光华霅霅。
唯有地上的月亮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