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知禅很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默默看着褚爻,褚爻又在看自己的左手。
许久不曾练武,手指上只剩一层薄茧,
翻过掌心,想尝试运转真气,又颓然垂手。
早就知道结果的事,何必反复确认,徒增难堪。
“在看什么?”季知禅握住她的手,凑近了问。
褚爻躺在榻上,毫无反应。
“不想起来吗?吃点东西再睡吧。”
季知禅扳过她的脸,撑在她上方,望进灰蒙蒙的眼里,像凋枯的竹叶。
“阿爻……”
叹息拂过眉眼,难以穿过雾瘴,只好将眉峰染上霜白。
季知禅俯身,闻到淡淡的香气,是用兰草沐浴后,夜宿留在枕上的残香。
可亲吻落在肌肤上时,他没能尝到兰草的香气。
撑在榻上的手紧了紧,将被褥攥出褶皱。
“阿爻。”
季知禅不停地喊她的名字,一路吻至唇边,身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褚爻翻了个身,将背后留给季知禅。
季知禅重新躺下来,从背后抱住她。
“不说话,是嗓子难受吗?”
褚爻轻易挣开他的怀抱,往床榻内侧挪去。
季知禅又贴了上来,一直喊她的名字,喊个不停。
褚爻不语,只是一味地往里挪。
季知禅始终紧随其后。
只见衾被中两团拱起,一前一后,同步往里耸动,最后变作一团。
褚爻被逼到墙边,避无可避,又被季知禅抱住。
“理我。”
褚爻裹着被子再度翻身,趴在床上,蒙住脑袋。
季知禅将其一把扯下,声音有些急。
“理我。阿爻,理我。”
季知禅的眸光在寂静中渐渐暗了下来,将褚爻反过来平躺,掖好被角,更衣出了寝室。
关门声响起后很久,褚爻才看向门扉。
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看到厌倦,收回目光时,视线里掠过一点寒芒。
是季知禅的破甲枪。
而它旁边,是褚爻的参差剑。
褚爻隔空抚过剑鞘,沉甸甸的小叶紫檀,保留了木材原有的龙鳞纹和凤尾纹。
“吱呀——”
为了匹配剑身的颜色,髤漆后却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我做了药膳,用了鸦青他们挖回来的药膳,尝尝?”
褚爻没注意到江旻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如今察觉了,也只是将目光从双剑上移开,继续放空。
江旻托着食案走到榻边,舀了一勺递到褚爻嘴边,“不吃东西,是要当神仙吗?”
褚爻不动,江旻也不动,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静静地站在一旁。
落在身上的影子许久不动,忽然动了,倒不是影子的主人在动,而是时间长得太阳都偏移了。
褚爻偏头,江旻便追着喂她,还是不吃,便将药膳放回案上,换了另一只瓷碗。
“那就把药喝了,现在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
他抬手时,腕间的琉璃翡翠玛瑙琤琤响。
褚爻朝他伸手,在江旻诧异的目光中越过药碗,拽下了他手上的珠串。
玉石相击的脆响骤然炸开,碎珠迸向空中,再砸落地面,扰人心烦地乱跳着,最后骨碌碌滚过地面,颤抖不已。
“……”
褚爻张口,没能发出声音。昨天折腾了半日,又许久不曾说话,嗓子果然哑了。
她起身时站立不稳,撞到床案,瓷器哐当响个不停。
“砰!!”
褚爻将它们全部推落,撑着床案嘶吼:“滚。”
江旻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双手的颤抖,大步离开。
褚爻赤脚站在碎瓷裂珠间,恨这些易碎的物品,恨她自己。
褚爻的目光又落到了参差剑上。
她可以踩着碎瓷器走过去,也可以施展轻功飞过去。拿到剑,然后呢?
拿剑杀几个普通人,再练二十年的剑,到底有什么用?!
褚爻握紧双拳,不自觉朝兰锜走去,身体却忽然腾空。
鸦青把她抱回榻上,拿起扫帚清扫狼藉。
两人都不作声,似是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季知禅端着早膳回来时,正巧通过敞开的门扉看到这一幕。
混在一堆碎瓷片中的珠玉实在显眼,一看便知江旻进过寝室。
“怎么说也是星阁的少主,气性大着呢。你想好进去以后怎么说了吗?本就跟你怄气呢,她要是以后都不理你了,怎么办?”
季知禅看向倚在回廊上的人,虽是劝诫,却实在像是说风凉话的样子。
“很久没动过手了,想被我挑飞吗?”
江旻站直身体,弹了弹衣袖,“那你可要趁早。”
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沉默,半晌,季知禅走到一旁,将食案放到阑干上。
“要怎么做?”
江旻垂头,想拨弄手腕上的珠串,无奈只得长叹一声。
“你真的想好了?再多考虑几日也无妨。”江旻闭了闭眼,狠心道:“竹子这种植物就是坚韧不拔的,你任其自流,她也能扛过去……左右不过三日,她就会拿起剑。”
季知禅听后,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