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江楼月带着谢念再怎么紧赶慢赶,还是只能在路上过新年,为此,江楼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反观谢念,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情绪,可能觉得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在哪里不是过年?
夜里,江楼月从马车里出来,谢念赶忙去扶她。之前在路上,颠簸太狠,江楼月还小病了一场,她自己绝口不提,还是谢念先发现的,顾及到师父的面子,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侍卫就近抓药,再没别的。
那个丹药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江楼月在咳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这么想,上次还是为了上北境打仗,不得已才吃,扪心自问,这次的形势真的有这么紧急吗?江楼月给不出答案,索性就不想。世上那么多问题,哪能个个都有答案?
远处的谢念在生火,大概是想在这里睡一晚,有侍卫守夜,察觉到江楼月的目光,以为她又有什么情况,药也来不及看,小跑了过来,在江楼月面前险险刹住。江楼月还在心里小小地可惜了一把,她都做好了拥抱的准备,哪想得到谢念担心她的身子到了这一步,就是这么一点的冲击都舍不得她受,她看着眼睛亮亮的小徒弟,不觉地想到了和她一样毛茸茸的狗。
“师父怎么了?是还难受吗?药马上就好,再等一会好不好?”
江楼月仿佛能看到谢念后边不存在的尾巴在摇,她好笑地摇头,只是看他们都在忙,一时有点落寞,不过这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再怎么不去想,江楼月都知道有一天,自己这一身武功会废掉,然后彻底成为一个无用之人。与其那样活着,她更情愿现在就死去,倒还能落一个好名声。
再一回神,阿念还在自己眼前,期待着自己的答复,江楼月伸出手,上边的纹路已经清晰可见,青色的经脉附着其上,再一翻转,就是她那微弱的脉搏,她摸上了谢念的头。江楼月还是很喜欢这样,可能是弥补小时候没有养狗的遗憾?有一说一,谢念的头发真的很好摸。
“我没事,你先去吧。”
江楼月看着谢念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禁有点怀疑。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有人跟她说,阿念性子孤僻,心机深沉,偏偏还有一副纯良的外表,这样的人最会忘恩负义,劝她不要对她太好,免得来日养虎为患。
连叶溪舟都私下问过她,问她对谢念到底什么想法,江楼月只是笑笑,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江楼月从来没有把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当真,对她来说,谢念本是她的徒弟,而不是什么样的谢念才能是她的徒弟。
“若真有一天,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叶溪舟担忧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不过江楼月的答案不会改变。
“徒不教,师之过。”
“既然我是她的师父,她犯了错,我理应先替她担一回罪。”
叶溪舟没有回话,幽深的眼神似乎要望进她眼里的最深处,她觉得眼前人应当是疯魔了,不然怎么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你这样任性妄为,把长公主和尚书大人置于何地?”
普通人认为高,高不过山峰,其实不对的,高,高不过父母,因为哪怕是皇帝,那也是父母生的。
叶溪舟索性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她点出了两个人都担心的事情。
“如果预言真的成真了呢?”
江楼月沉默了。
她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江临而活的,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归处,马革裹尸而已,哪怕几年前中毒,她的答案也不曾改变。江楼月想到小徒弟,准备好的答案竟然犹豫了,不过也只是犹豫,不会改变。
在她面前,没有什么是比江临更重要的,师父不行,阿念不行,她自己也不行。
“我会阻止她。”
作为江临的宣璟侯,我会阻止她,甚至杀死她;作为她的师父,我会在一切结束以后,以死谢罪,谢我的不教之罪。
“你就当我对师父余情未了。”
江楼月罕见地开了个玩笑,为了活跃气氛,不过很明显效果不好。叶溪舟还是那样紧绷的一副面孔,江楼月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不过眼里的落寞还是暴露了她。叶溪舟从未见过好友如此模样,就连谢将军死的时候都没有,她很想问问江楼月,她对谢念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时候叶溪舟还没碰上谢念半夜出入江楼月的房间,不知道谢念对她的感情早已变质,只是本能地感觉,江楼月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太不一般了。或许她都不曾察觉,在她的心里,谢念的位置,恐怕早已在谢将军之前。
叶溪舟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甩甩脑袋,把这个想法扔到了九霄云外,直到被师父派出去找草药的一个晚上,她因为太无聊了,再一次想起这件事,不对劲才显现出来,就像她衣服上的线头,奔波忙碌的时候没有察觉,一停下来就发现了端倪,而且还不小。叶溪舟从那时候就暗下决心,如果有一天江楼月真的做出什么昏了头的事情,她一定会先把她带回伴月阁,正好把她身上的寒毒好好治治,还不用整天担心朝廷的那些破事,多好。
叶溪舟对于自己的师父几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相信师父让她出去找药材,就一定是江楼月的病有希望了,可是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