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舟能说什么呢?
师父骗了她,让江楼月做了交易。江楼月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没什么波澜,好像交易的是别人的身体。叶溪舟无法忍受,情绪总要有个出口,她爆发了,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江楼月没说什么,她总是默默忍受,寒毒发作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对着这一地狼藉,她什么都不说,谢家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叶溪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命?
“是我自愿的,怪不得阁主。”
看看,看看,这才是孤高伟岸万人敬仰的宣璟侯,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在为那个人辩解。叶溪舟闭了闭眼平复情绪,师父好歹把她养大,这恩情不能忘,可现在她忍不住不去恨,哪怕知道是江楼月主动的。
“残破之躯,能有这个用处,该是它的荣幸。”
无用之物,不必留着。这是江溪一直教导江楼月的,她也一直铭记在心,她用一个承诺换了活命的药方,也用这具身体换了伴月阁的支持。
“叶溪舟,我没事的。如果做一段时间的试验品就能换取伴月阁的支持,这笔买卖不亏。”
江楼月拾起地上的碎片,喝尽了里边的最后一点茶。如果没有长久的寿命走到那个位子,她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往前的几十年都没意义。叶溪舟不解地望向她,这笔账怎么能这么算?
换做别人,当然不亏,可那是江楼月,怎么能和旁人一样?
“我去跟师父说,我去求她,她一定还有办法的,你等着——”
叶溪舟清楚,师父只是想要她低头,她可以跟她回去,甚至一辈子不出来,什么条件都可以,但是江楼月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叶溪舟把过脉,照这个速度,不到一个月她就得玩完。江楼月想拦住她,可那该死的毒突然发作了,身上的伤口犯疼,浑身发冷,这些都让她起身的时候跪在地上。
太冷了。
就是这样,江楼月还强撑着说完话,她现在根本动不了,叶溪舟在她一步以外的地方。江楼月的手怎么也碰不到,只能用严肃的语气让她停下,虽然在痛苦中隐隐带着哭腔,但是这不妨碍她的声音坚定,让叶溪舟都停下了脚步。
“不能去。”
江楼月抬头,伸出手示意叶溪舟扶她一把。那双手太冷了,叶溪舟都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冰块,血液流动几乎是停滞的,她都快怀疑眼前人是否还活着,江楼月的嘴唇一动一动,看来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你要是去了,我不就前功尽弃了。”
叶溪舟太着急了,她忘了,伴月阁的阁主从不做亏本买卖。江楼月就是为了让叶凌看到自己现在的命悬一线,来日说起,这也能算一个筹码。既然要做戏,那就做全套,江楼月这几天的药都没喝,很明显,这是放任毒素蔓延。
叶溪舟反应过来,不过依然不认可这件事,命是自己的,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怎么能用这个东西来作赌呢?江楼月和她恰恰相反,如果江临是这个样子的话,或许死反而是件好事?
“你不知道我活地有多痛苦。”
江楼月被扶到床上,叶溪舟给她盖上被子,两人就以这个状态聊天。江楼月看着叶溪舟,突然有些羡慕这位好友,她是那样的洒脱,什么都无法束缚她,她不能这样,她姓江。
人这辈子只有两个东西无法选择,性别,姓氏,前者江楼月不后悔,后者……也算她不后悔吧。
那么多人都为江临献身,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能免俗。
“叶医师……”
叶溪舟关门出来,江楼月睡的越来越多了,她担心,却没有办法。谢念这次学聪明了,不在门口,也没有偷听。以谢念现在的功夫,偷听绝对会被发现,而且这次的谈话内容,和以往明显不一样,师父绝不会让她知道的。
“去收拾收拾,跟我回伴月阁。”
江楼月马上要进宫,顾不上她们,把谢念托付给了她。叶溪舟也不含糊,不过是多带一个人,正好,她跟师父也有些话要说。
???
谢念无法压抑自己的惊讶,这是什么意思?师父让她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吗?叶溪舟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心里装了事,和这些比起来,谢念的这点心思还是不那么重要,丢下这么一句,就回自己的院子。
“你师父把你卖给我了。”
卖价是一颗真心。
叶溪舟不信真心,如果是江楼月的话,她愿意尝试一下。
“楼月。”
“陛下。”
江楼月不喜欢张百年,连带着百年教也不喜欢,连现在祈祷,都只在皇宫里的一个偏远寺庙。这样挺好的,江楼月不信神佛,而且她身份特殊,要是被人看见在烧香拜佛,指不定又要引起什么恐慌,这样偏僻,挺好的。
“朕记得,你从不信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