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三胞胎里最多余的、不受待见的哪一个。
很小的时候,我还没有常驻医院,我们其实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三胞胎,自然应该用同一种东西。
这些东西的范围很广,不仅仅是衣服、鞋子、书包、水杯、餐具等日常用品,在母亲略带病态的安排下,房间、床铺、发型、爱好、乃至情绪……我们共享了你能想像到的一切。
在当时,我们还会和大人们一起玩一个很经典的游戏,猜三胞胎谁是谁。
现在,我长得和他们已经没那么像了。但在小时候,只有关系和我们极其亲密的人,才能分辨出来三胞胎谁是谁。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是最好认的。
瘦弱的体型、略显苍白的脸、隐隐柔和的面部曲线……在亲切又略带同情的目光里,我局促不安,被点出来后,不得不站出来,到旁边去。
可宫侑和宫治就不好认了。那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机灵地耍诡计。
他们互相学着彼此说话的口吻、叙述那些看起来只有彼此知道,但实际上已经互通过的故事……他们扮演得十分高明,那些自作聪明的大人都跌了跟头,但满室都是笑声。
我只能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他们互相击掌,露出一模一样的得意笑容、他们一溜烟地跑到妈妈面前,撒娇卖痴。他们一跑开,这里就没有其他我熟悉的人了,我害怕地抖了一下,向妈妈那边走去。
爸爸在书房谈事,我穿过都是主人和客人们的妻儿的客厅,妇孺们或坐或站得分散在各处,身上的暖意和香味把空气烘地暖暖的。
我到的时候,宫治刚好在和宫侑说悄悄话。
这算是三胞胎的特殊感应,明明隔得那么远,我还是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的哥哥对另一个哥哥说,“要不下次别带阿乐了,她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话其实没说完,因为他们看见我了。
现在想想,那个场景真是好笑。三个长得差不多的小孩儿僵硬地分站两侧,三张脸上的表情都像是见了鬼。
我记不得当时心情如何。只记得妈妈慌张地捂住了宫治的嘴,宫侑在旁边愣了一会儿,然后不解地问妈妈为什么捂阿治的嘴。
记忆的最后,是妈妈略带躲闪的眼神,她抱起宫治,拉着宫侑,走了。
他们走了,而我还在那里。
他们没有管我。
明明是我的家,我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堆陌生人中间,愣愣地看着那对他们走远。
从那时候起,我们的矛盾变多了。
和宫侑的、和宫治的、和母亲的……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小到扎破排球、故意弄坏玩具、抢零食、吵架,大到和他们打架、砸坏家里的各种东西、在生病的时候使劲折腾所有人、撕坏妈妈的衣裙、爸爸的文件。
我成了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所有人都不喜欢我、烦我,可偏偏,由于我的身体,他们并不敢真正对我怎样,哪怕是宫侑,和我打架的时,也不敢真的用力。
我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存在感,惹的事也越来越多。
每当我出现,不说爸爸妈妈,至少宫侑宫治是会迅速把自己的东西藏好,然后紧张地看着我。
他们因为怕麻烦的举动是我唯一得意的事,这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