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走边说,“早上还不够,晚上还有人?你是万人迷么你?”
“这就是我的人格魅力了,而且,”宫侑扬声,“今早我们可叫你了,是你自己不出去的。”
宫乐没回他这句,只回头比了个鬼脸,“不许买那么多零食,冰箱里都塞不下了。”
“嗯,对。”旁边的宫治也想起来了,“你说自己功课还没做完来着,不愿意出去,所以……我们只好等晚上再庆祝了。”
“白痴!”宫乐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难受,“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要考高中!”
宫治一愣,先教导,“不要骂人。”然后疑惑,“你成绩还可以吧?是想考哪所高中?”
“……你都没看过我卷子,怎么就知道我成绩还可以了?”宫乐幽幽道。
“啊,怎么说呢……直觉吧。”宫治摸摸鼻子,“你成绩难道不好?”
宫乐抿嘴,“还可以。但……还不够。”
宫治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旁边跟着店员小姐,“什么不够?”
宫乐索性直接说出来,“就考这么一次,能上高中算什么……我要考当然是要考最好的。”
“好志气,”宫治觉得这件外套还可以,又另拿了一件裙子,“等会儿试试这件。”
“你不问问其他的?”宫乐忍无可忍地抓住在她身前比划来比划去的裙子,又嫌弃地瞥了眼,“换个颜色,这个丑。”
“还好吧……”宫治左右看了看,“棕色还蛮称你肤色的。”他转头叫导购小姐另外拿了一件款式,“这个只有黑色的咯。”
宫治转头就又无奈了。宫乐正瞪着他,眼睛有些红。
“好吧、好吧,别生气。”
最近,可能是情绪链接越来越弱了,他和阿乐的龃龉变得多起来,反倒是一开始和她不对付的阿侑……这两人相处得还挺好的。
他先把衣服放下,捏了捏眉心,“好吧,那么……请问我美丽动人的可爱小姐,你是高中是想去哪里呢?”
他其实心里隐隐有个推测,只是,碍于种种情绪——那些又像排斥、又像期待但又隐隐危险,在某个边缘徘徊的情绪……碍于这些,他其实不太想和宫乐靠得太近。
只是,嘛……他和宫乐都不会让自己如愿的。
“稻荷崎。”
嘭,胸口半吊的石头落地了,泛起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
真好。
他忍不住抱了一下她,很软,衣服上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洗衣剂味道,只有一下而已,他很快就松开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们继续挑衣服吧。”
“喂!你就这个反应?”
“不要闹,再闹你今年的生日礼物就没有了哟……不是,看你那个表情,你不会没准备吧?”
“嗯……是你们自己又没要说准备,谁知道……”宫乐心虚。
“……我要闹了”,宫治放下衣服,“喂,我真的要闹了。”
(十二)
生日那天吃得很开心,晚上父母打来了视频电话,三兄妹排排坐,一个挨着一个听他们祝福又带着训诫的话。
事后睡前,送礼物环节,宫侑宫治先是彼此提给了彼此一个神秘包装盒,然后分别再提给宫乐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包装盒,“回到卧室才能拆。”
神神叨叨的……宫乐这样想着,又不敢说出口,毕竟她真的什么都没准备。
“我……过几天补上?”她硬着头皮开口。
“不要,补生日礼物怪怪的。”宫侑断然拒绝。
“明年生日吧。” 宫治拍板,“明年的和今年的一起给。”
这个要求不过分,宫乐赶忙应下了,然后绕开看着像是要使坏说什么的宫侑,“好……那我先睡了。”
宫侑这人,你越躲他越来劲,他长腿一伸,挡住了。然后伸手指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加个条件,一年布丁。”
宫乐有点火,“这是趁火打劫……卑鄙小人。”他们吃的那种布丁不便宜。
“哼,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给不给吧。”宫侑趾高气扬。
宫乐还没说话,旁边宫治就开口了。
“蠢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一年也太多了,”他悠悠道,“还是半年吧。”
宫乐扭头。
宫治微微笑着地指了指自己,“我的意思是……把我也算上。”
……合着还是一年。
如此稀奇古怪又打打闹闹地过了半年,到正式上高中那一天,宫乐才算是把布丁还清。
至于礼物——宫治送了一套地理系列丛书,宫侑则是一套音乐专辑——这完全是琢磨着她的喜好送的,哪怕送礼物的人不是他们,宫乐也会很喜欢这两份礼物。
很古怪,满打满算,宫乐到家的时间不过三个月,可半年之后他们三个竟像是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一样……不熟稔的相处总会有摩擦,然而尽管那么多摩擦龃龉,到最后却没有生出什么厌烦的情绪,只是或一心一意或下意识地调整相处方式罢了。
到底是他们,哦,还有她,脾气都好。
宫乐是真觉得自己脾气在慢慢变好了
——直到开学那天。
“你好,你叫宫乐对吧,你和你的哥哥们长得好像啊……抱歉,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
宫乐忘了,那个女生叫什么根本不重要。
“你当时进来的成绩很好呢,老师也很喜欢你,为什么没有去选班委呢……啊,抱歉,是身体不好吗?抱歉抱歉,我忘记我刚刚看过你的资料了……呃,因为我是班长嘛……所以会看一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你是生病了对吗?住过院还是动过手术……哦哦,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提了嘛……别生气……”
“……嗯,我看开学典礼那天你是一个人来的……呃,爸爸妈妈没有陪着你吗?”
“啊啊啊……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句话,你先别走你先别走听我说完好不好……就是……呃……就是”
她反而支支吾吾起来,天气不热,她的脸红了大半,嗯啊呃了半天,然后声若蚊呐,慢吞吞地给了宫乐一封信,
“我喜欢……你哥哥……因为感觉你们关系不错,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嗯,递一下这个……不要拆开看!”
……这件事啊。
宫乐轻轻笑了,“是哪个呢?我有两个哥哥啊。”
两个和我同住同姓同面孔,同时同地出生的、同血缘的,我的哥哥。
那位不知名女生徒然羞涩了,满脸通红。
轰的一下,一团火在我胸口烧起来了。
……像是死灰复燃一样,那熟悉的团火,这大半年,我以为已经消失了地无影无踪的火,又一下子烧起来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曾在医院那张冰冷僵硬的床上被它折磨过无数次,也曾在清醒时辗转反侧地想不明白……可无数个日夜里,我曾靠着那团火熬过了多少凄清寒冷的夜晚,不会有比我还熟悉它的人了。
是嫉妒,是幽冷又炙热的,如老友见面般熟稔的,嫉妒。
是嫉妒……但对象呢?
我开始找不到,后来觉得谁都面目可憎。
“宫乐同学,那个……你会好好帮我送到他手里吧?”她揣揣不安地站着。
我当然会。
我会把信撕成碎片,然后把纸碎扔到他水杯或者饭里,让他喝下去吃下去……都把她的爱意吃了,这不更好吗?
“当然。”宫乐轻轻笑着,“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