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乐额头抵着他肩头,声音听上去累极了,“因为阿治就很容易生气,但他和你不一样,他不说。哇,这样一看,我比你们可坦诚太多了……还嫌我情绪化么?”
她勾了勾他的脖子。
宫侑笑了,“坦诚?你在跟我说笑话吗?坦诚的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偷偷跑过来还不接电话。你要是坦诚,世上就没有骗子了。”
他这话说到最后,声调越来越紧,简直就像是在念什么恶狠狠的诅咒。
宫乐听罢,悠悠叹了一口气,又往他背上贴紧了些,“你为什么还在生气,我又没说什么……”很有些委屈。
话语黏黏乎乎的,动作倒有些像藤蔓。
但也不对。
宫侑能明显感觉到,宫乐紧紧依贴在他背上的的只有额头、脸颊那一块,其余胸腔、肚子、小腹……这些地方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四肢更是没劲,只挂在他身上而已。
……
她在想什么?
微热的头脑冷却下来,宫侑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但又被宫乐仿若梦呓的轻喃打断了。
“如果现在能下雨就好了……”
宫侑抿嘴,“什么?”
宫乐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低喃,“如果现在下雨的话,鞋子袜子、裙子湿了也是理所当然吧?我体温那么低也是理所当然吧?被淋湿了嘛。你的体温要比我高,所以像是火炭一样烫,所以我湿漉漉,冰凉凉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阿侑?”
“现在没有下雨。”
宫侑停下了,望着万里无云的夜空,“万里无云的,大概今晚会有很多星星。”
“……”
宫乐轻轻吐出一口气,“可我看不到欸。星星什么的,感觉天台上会很凉。”
“你要是以后不做像今天一样的事,我就熬个夜全都拍下来,明早把照片给你。”宫侑慢慢地走着。
宫乐哑然,顿了一会儿,又慢慢说。
“阿侑,你能不能把我吃了啊?”
“……”
宫乐在他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上下躯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满足地叹谓一声。
她继续低低地说。
“感觉在你肚子里会很暖和,也不会再有那些令人痛苦的想法……你一个人吃不完的话,也可以找阿治一起,但只能找他,爸爸妈妈都不行,你那些排球部的朋友也不行。就你们俩,把我吃了……血浓于水嘛、落叶归根嘛,我这样,等你们死了以后也可以和你们埋在一个棺材里,出生也在一起,死后也在一起,你们俩就算了,但我嘛,肯定能称得上有始有终吧?”
“……”
脑侧的神经突突直跳,哪怕真的有所预料,但依然是……
“说这种恶心又肉麻的话……恐吓吗你在?”
“怎么会?”宫乐笑了一下,“我分明情真意切。”
宫侑无话可说。
他既不说话,宫乐就无聊地玩着自己手腕上莹莹的彩链。
说来也怪,虽然给人的感觉和阳光甜美沾不上一点关系,可宫乐就是爱极了这些亮晶晶、绚丽斑斓的小东西。长长的彩链垂在白腕上,链子尾巴那里用红绳系着的一个极小的铃铛,叮铃铃的,要凑近到耳边才能听见。
宫乐眯着眼,把手链拿到耳边,晃了几下。
叮铃叮铃的,像是海市蜃楼中沙漠里的驼铃,月宫渺远卷卷云际边的仙音,瀑布爆破飞泻之后水珠在长着青苔的石块上叮咚作响。
“叮铃~”
“叮铃~”
“……你对我们,到底怎样是看的?”
喀拉,冰块碎掉的声音。
噢。
宫乐恍惚了一下。
落地了。
一切都消失了。
她有些怅然若失。
驼铃不在了,仙境没有了,瀑布消失了……只剩下有些发紧微哑的男声,熟悉的,真切的。
下一秒。
“你对我们,到底是怎样看的?”
宫侑的声音重新变得正常,像是问“你作业在哪?”的语气。
宫乐的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像是在等待医生下发的诊断。
她闭眼,有些烦躁,“我听到了,你不用再说第二遍。”
“……”
宫侑慢慢停下来。
“怎么了?”
他话语凝重,“……我刚刚,只问了一遍。”
“啊啊,这样啊。”宫乐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
“幻听吧,大概。你知道的……幻觉总是会伴随着幻听。”
“我不知道!”
宫侑的眉拧死了,“你不是每个月都会定期去医院检查的吗?检查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身体能不能关心哪怕一点……”
“啊啊,”宫乐像是不堪唠叨一样,浮夸怪叫几声,捂住自己耳朵,“不用回答那个问题了吗?怎么看待你们之类的……”
宫侑烦得很,“回答什么回答?你先把自己身体……”
“可我诅咒过你们哦。”
宫乐轻描淡写,“很早以前就想让你们都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