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有力的手臂牢牢拦住了她的腰肢,另一手将门板在她身后紧紧合上,重新上了栓。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灯笼的光线隐隐约约的打在轻薄的窗纸上,残留了少许暧昧的光影。
沉璧靠在他宽厚的怀抱里,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许难为情。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用力搂得更紧。
直到后背也被揽住,发顶传来一阵压力,她感受着身前人胸口的起伏,虽然呼吸不稳但尚算有力,对方的身体应当是无大碍的。
“可是饿了?”
沉月的语声沉闷,“阿兄为那些贵客忙前忙后,难得还记得我在这里。”
沉璧不禁便想起,沉月年幼时偶尔会将藏在树丛里,等着她来寻他。
其实沉月的位置很好找,整个小院只有那一个小树丛可以勉强藏身。可沉璧还是会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里里外外的呼唤许久,直到最后才在到小树丛前面,拨开树枝,一脸“惊喜”地发现他,再将欢欣雀跃的幼弟紧紧抱在怀里。
沉月的性子委实孤僻,平日极少见他与邻里的孩子玩耍,她又为了生计时常不在家。对于幼弟这份不应属于孩童的惶惶不安,她不意外,也晓得根源出在哪里,但无能为力。
沉月见过流离失所的人有多悲惨,也异常恐惧自己被丢弃。所以沉璧只能在他渴望自己被发现时,一遍又一遍的去寻找他、找到他、发现他。
让他晓得他于她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与不可或缺,晓得无论他身处何地,她都能找到他,都不会放弃丢下他。
“阿兄在呢。”沉璧轻声哄道。
沉月脸上有难言的复杂神色,他松开怀抱,走至桌旁点了灯,将烛火映照下的脸庞展示给她看。
半面雪白清凉的鳞片,跃动着妖异的光线,另外半张本该光洁完好的脸,如今却蔓延着蛛网形状的血色裂痕,好像上好的瓷器被磕碰了一般。
只这一瞬间,他自弃狂乱的神态落在兄长眼中,教沉璧尝到了多年未有过的心碎滋味。
她快步走到他身前,一手抚着沉月覆着鳞片的半张脸,另一手用巾帕小心地压在裂纹般的伤口上,几息之间雪白的布料便晕染了刺目的血渍。
男子将头埋在她柔软的腹部,“阿兄,我恨自己,这般无用,如此丑陋,只能做个累赘,阿兄……”
他的兄长,却是高洁美貌,天赋异禀,宛若雪山上的神子,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
如今的神子,仿佛被他触碰一下都是亵渎。
沉月扯开巾帕,将她的袖口压在他流血的半面上。
可兄长却给予了他远超期望的回应。
温凉柔软的手掌捧住受伤的脸颊,兄长与他额头相抵,冷香拂面,沉月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丑的,你只是病了,阿月。往后阿兄找人治好你的病,眼下先给伤处上药,可好?”
“若是治不好呢?”
“阿兄带你遍访天下神医,定会治好的。”
“可若这根本不是病呢?”男子眼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光,“阿兄如此聪慧,当真想不到我眼下究竟是怎样的境况么?又或许,有些事阿兄只是不愿承认?”
沉月的话恍若深夜里的一道闪电,一瞬映亮了沉璧不为人知的黑暗处。她的唇色有些泛白,手上也失了温度。
覆盖着鳞片的大手掐灭灯罩里的火苗,却仍是毫发无损。
灯灭了,黑暗里却仍是有东西在发着光。
那是沉月金色的眼睛,充满侵略掠夺之意,有着陌生人般肆无忌惮的残忍无情,毫不掩饰。
“阿兄,承认罢,你不是你想要成为的种族。
我也不是,我们都不是。
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们会过得更好。”
高大强健的男子站起身,将秀致惊惶的人儿笼罩在他的气息里,捉住了对方柔软的手。
“阿兄,跟着我。往后我为你遮风挡雨,不会有任何人再能欺压我们兄弟。
你若真疼我,便选一条教我无需受苦,无需丑陋,也无需强迫你我融入不属于我们归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