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人头就滚落在地。
其他队友立即发觉了面前突然出现的人,那人持着柄齐军的刀,正像是刺杀三王子的杀手。
“这是刺客,杀了他有赏金!”有人高声喊道。
巡逻的敌军快速向他围拢过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雪原上炸起一大片白雾,刺客身影被飞溅雪花的掩盖住。
“他在那儿!”眼尖的人指着不远处山壁,有个正在狂奔的瘦长身影。
“杀了他!就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一行人跟着带头的,接连往山壁上冲过去。剩下还有些巡逻的人,亲眼目睹了队友的死相,吓得聚集在一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老大给咱们创造的机会。”禹豹仔细看着敌军的动向,西侧的山脚下出现了一片无人看守的空荡,从那里下山,借着雪橇的冲力,完全能赶在鞑靼冲过来前滑进沙州城。
“我们得去帮老大,他就一个人,手还受了伤,这么多人追着他跑,太危险了。”袁大赤说道。
“你还记得老大只一人深入敌营,取三王子首级后全身而退,还赶过来帮咱们?他的脚可没受伤,现在也是夜里,鞑靼就一小队人,很难找到他的,咱们还是别给他拖后腿了。”禹豹说道。
袁大赤皱着眉头,接连从牙缝里发出为难的啧声。
“你要是担心他,咱们就去城里喊援军!只有咱俩人,打不过这波鞑靼的!”禹豹催促道。
袁大赤终于抬脚踏上雪橇,和禹豹一起,往沙州城的方向俯冲过去。
天色渐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沙州城外的山上的,一行人还在搜寻刺客的踪迹。
他们已经跟丢刺客很久了,但这一夜没有下雪,哪怕公冶明的绝影步再轻,也难免留下些许无法被掩盖的痕迹。
那些很浅的脚印,在夜里的确看不清,但现在太阳升了起来,明亮的阳光俯照着大地,让白雪上的所有痕迹都明显起来。
鞑靼沿着脚印细细搜寻,十几人共同留意着,很快分辨出了刺客的去向。他们一路追到松林深处,却茫然地止住了步伐。
“脚印……消失了。”
“是不是你们跑得太急,把脚印踩没了!”有人怒道。
“再往前面也没有脚印,刺客是真的消失在这里了。”
“都看仔细点,多看看树上,小心他蹲着咱们呢!”
一行人抬着头看了许久,树上也没有半点人的影子,仍旧不死心地将林子彻彻底底搜查了一番,最后悻悻地空手而归。
他们并未留意到,在林子的入口的小道旁,多了个先前地图上从未出现过的断崖。那里原本是通往山下的捷径,却被人刻意地挖断了。
在断崖底下的深坑里,有个人倒在厚厚的白雪中。
公冶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掉在了别人事先挖好的陷阱里。
昨夜他跑得太快,太过于相信地图上的道路,竟未留意到这里道路是断的。
当他一脚踩空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个崖底很深,他落地时,没有稳住身子,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现在他的右手撕心裂肺地疼,那里本就脆弱的骨头一定断了。
许久都未凝固的鲜血浸透了绷带,从小臂上的伤口溢出,浸透了白色的雪。晕出的不是殷红,而是发黑的紫红色。
紫红色在雪地上盛开,好像大朵大朵的木槿花。
公冶明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没有按时服药,月虫留在自己体内的余毒已经压不住,所以伤口才一直没法愈合,血才会带着肮脏的紫色。
他被种下月虫十年之久,从幼童长大成人。即便月虫已被取出,可那些毒素早就伴随着他的长大深入骨髓,一但失去了药物的压制,便会慢慢地积攒在血与骨中。
他后颈开出了一朵黑色的“小花”,刺青般纹在他的脖颈上,那是毒发的特征。
方才的逃跑令他本就不多的内力消耗殆尽,积攒已久的毒素顷刻间全数来袭,不会立即致命,却是一种缓慢且持久的折磨,比先前毒发时直接疼到昏死过去来得痛苦百倍。
公冶明缓慢且艰难地伸着满是鲜血的右手,企图拿起摔落在不远处的刀。他想着,与其被冻在雪地里慢慢饿死,或是被当作战俘抓走审问,还是自我了断更好一些。
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刀柄的一角,没有任何触觉。他尝试着勾动手指,但不知为何,手指完全不听他使唤,软软地拱起在地上。
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他的身体,他也终于体会到被冻到失去知觉的感受,但身上的疼痛依旧明显,没有丝毫的减弱。
他现在连自我了断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扒在雪地里,任由冰冷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停了一夜的雪,此时又下了起来,鹅绒般覆在他的身上,盖住了他的乌发,还有地上盛开的木槿花。
终于,这里恢复了洁白,再也看不人的踪迹,他被深深地掩埋在白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