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孤魂,自己可是好好满足了公冶明的心愿,哪怕他不幸在战场上死了,也不会对人间有那么多留念吧。
毕竟以他那个漫不经心的性格,像是来人间游玩的,对什么都不在意,连他自己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可他又偏偏在意我……
乔小晴看着他缥缈的眼神,得知他的思绪已经去了远方。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淡笑,可不知为何,乔小晴从他眉宇间看到了一抹忧伤。
村子里头这么热闹,可他就孤身一人,他一定在想谁吧?
耳边飘来几句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打乱了她的思绪。
“你知道么?乔姑娘捡来那小伙子,是个断袖。”
“断袖?那是什么?”
“断袖就是喜欢男人!你可不知道,他们玩得都可花了,因为男人怀不上孩子,一天十次的都有……”那人刻意压低了音量,但他本身说话的声音就高,即便压低了声音,还是令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
乔小晴听见了,她微微侧头,用余光打量着白朝驹的神情。他一定也听见了,可又像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他的目光镶在了漆黑的夜空中,一动不动,好像睁着眼睛睡着在了椅子上。
宴会的重心开始偏移,越来越多人围在那人身边,听他讲断袖的风流轶事。
乔小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开。有些带着小孩的,捂着孩子的耳朵,快步走回家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远远绕着自己走过。准确点说,是绕过了自己身边的白朝驹。
他们似乎对断袖一事嗤之以鼻,又万分好奇,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敢来问问经历过一切的本人。
“他一定是因为断袖的癖好,才被家人打伤成那样的!”那人万分自信地下了结论。
是这样吗?乔小晴回过头,看着白朝驹。她很确信,他也听到了那句话。
她想从他脸上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为何他的胸口会被捅了那么深的窟窿,哪怕痊愈后还留着星芒般疤痕的答案。
白朝驹从竹椅上站起来身,抖了抖身上的布衣,将腰间的褶皱捋直。
“天色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明日是……”
“明日巳时,有人上山收购咱们的枣子。”乔小晴说道。
“好,我会过来帮忙的。”白朝驹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笑。
他那笑不是真心的,乔小晴总算看明白了。他是给自己带了一副精致的面具,露出和善的样子作为掩饰。
那他先前和自己一起时,脸上的笑,是真心的笑吗?
乔小晴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自以为他和自己在一起很开心,而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对自己有过半点好感。
真是个阴沉的可怕男人。乔小晴暗想着,心里的那份悸动也被抹平了。
次日,乔小晴有意地和白朝驹保持着距离。她不想同这个善于掩饰内心情绪的男人待在一起,像是黑洞一样,让她觉得不安。
白朝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乔小晴知道,自己突然反常的举动,一定让他觉察到了异样。可这又如何?他毕竟不是村里的人。况且村里的人已经对他断袖之癖议论纷纷,将他视作异类。他肯定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
村口的位置,一头发花白的老人牵着头毛驴,毛驴拉着辆老旧的木板车。
“郑大爷,这回来的可真早啊!”乔小晴笑着同他打招呼。她的笑向来都是真心的,正如现在,见到许久不见的郑老汉,她感到格外开心。
她认识郑老汉很久了。这老头也是个种田的农户,妻子生前得了重病,他就经常到周边的山上收些货物,拉到城里去卖,挣来铜钱给妻子看病。
现在妻子不在了,他还是习惯了来山上收货,给山村带来些额外的收入。
“这几日起得早,正好来山上逛逛,看看山景。”郑老汉笑道,忽地瞥见跟在乔小晴身后,挑着两大框枣子的白朝驹。
“这像是个生面孔。”郑老汉说道。往来数十年,村里的人他早就一一认识了。
“他来咱们村里借宿几天,别瞧他长得人某狗样。人家防备着咱们,连真名都不肯透露呢!”乔小晴咯咯笑着,想看到白朝驹一脸窘迫的样子。
白朝驹只是默默低着头,放下肩上的担子,嘴角还是那一抹淡然的笑意。
就在他抬头的一刻,郑老汉猛地擒住了他的胳膊。
“我记起来了!我见过你!”郑老汉激动地叫喊着,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脖子上青筋暴起,嘴唇克制不住地颤抖。
别不是什么坏事吧?乔小晴看着郑老汉夸张到扭曲的面容,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只听郑老汉说道:“我认得你!你就是救我女儿的那个人!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