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为难船上的人了,有花看就不错了。”一名就坐在他俩边上的男子说道。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下巴上一圈又黑又密的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健硕,虎背熊腰,看起来不太好惹。
“此花名为墨兰。亦是冬季开花,放在这里陪伴冬季没有错。”一个明快的声音从俩人背后传来。
说话的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身豆蔻色的紫衣,修长的脖颈上挂着长串烟青色的紫玉,臂膀上笼着件白绒披帛,像是狐狸毛,也像貂毛。
“你那件雪貂皮,怎么忘了穿了?”白朝驹小声对公冶明说道。
“我现在没觉得冷。”公冶明说道。
那不是显得贵嘛,白朝驹心想着。
陆续又有人走到玄英房里就坐,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来客们都已经坐下,房间的门也被合起。
那扇立在众人面前的屏风开了,露出一张足有两人长的桌子,和一名蓄着小胡子男子。他手里握着柄折扇,活像是名说书先生。
只见他把手里的折扇一开,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姓马,是今日唱卖会的主持,叫我马叔就好。”
话音未落,那络腮胡男子就问道:“猫眼珠子有没有?”
马叔道:“先生说的可是猫睛石?今日的卖品里没有这个,但有其他稀货。”
“没有这个,那我可不看了。”络腮胡说罢,起身就要离开,才打开门,两杆长枪就一左一右架在门口,交叉成十字,拦住了他的去路。
“先生,你应当懂我们船上规矩吧?”马叔仍不卑不亢地笑着。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准人走了?”络腮胡问道。
“不不不,咱们可不是强盗,你若是想走,当然可以走。不过先生应当知道,咱们这春夏秋冬四个卖场,各有各的特色,起拍价也不尽相同。青阳房是二十两银子起拍,朱明房是五十两,白藏房是一百两,玄英房是二百两。先生若是不拍,则得交起拍价一成的入场费,这里是玄英房,你得交二十两银子才行。”马叔笑道。
“你们简直是抢钱!”络腮胡怒道。
“先生也可以不交,拍件商品即可。今日的品我还没请人端上来呢,你可以坐下看看,没准有你喜欢的。”马叔笑道。
“真是岂有此理!”络腮胡怒道,卯足全身力气,要从两杆交叉的枪杆中间硬闯出门。但守门的俩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举着枪杆,更强硬得把他堵在房间内。
三人僵持许久,屋子里的人看热闹也厌烦了,唱卖会又迟迟不能开始,众人厌烦起来,喊骂声也此起彼伏:
“穷鬼没钱充什么胖子!还买猫睛石?买得起吗?”
“没钱还来二百两的屋?就该把你扣在船上!”
公冶明悄悄伸出手,拉了下白朝驹的衣袖。
“我带你走错屋了。”他小声说道。
白朝驹回过头,看他把手伸到衣襟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到自己跟前。
“我没想到这么贵,只带了这么点,这下连入场费都交不起了。”公冶明小声说着。
白朝驹把他手里的银子推回去,小声道:“别怕,咱们随便拍一件就行。”
“拍一件最少也得二百两,我没有这么多钱。”公冶明小声道。
看他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格外为难的模样,白朝驹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看这里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带了二百两银子?而且是二百两起拍,中间难免有人抬价,拍成后翻十倍都算少的。你仔细看他们,像是能在这里掏出这么多钱的样子吗?”白朝驹说道。
二十两还好说,二百两银子,贴身而带是不太可能,多少也得提个袋子,或装在包里。
公冶明伸长脖颈,打量了圈周围的人,各个都两手空空,身上椅子边也没什么包裹物件,正如白朝驹所说,不像是带了这么多银子的样子。
“会不会是用银票。”公冶明问道。
白朝驹摇了摇头:“你应该看得出来,这可是艘黑船。干这些买卖的人,都喜欢真金白银的交货。他们在江湖上混得久,不相信银票这种东西。”
公冶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同了白朝驹的话。
俩人交谈之际,被拦住的络腮胡不情不愿地交了二十两银子。随着他的离去,唱卖会总算开始了。
屏风后面的门被打开,稀奇宝物一件接着一件得被送上来。
什么通体无暇的帝王绿,鸽子蛋大的珍珠,一个人高的红珊瑚,水缸大的玳瑁……每件货品一出,很快就被哄抬到千两白银的价格。
白朝驹看着暗自心惊,这些都是稀世罕见的宝物,哪怕像他那样在紫禁城里待过,也没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而这些人拍下的价格,都不算太贵,反手卖出去,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随后,一幅裱在框中的画被端了出来,画很小,就比巴掌略大一些,画的是白色的花。
“这是一幅白蝶翅膀拼成的山梅花,在光照下,花瓣会反射出银蓝色的光泽……”马叔介绍着。
蝴蝶拼的花?这件就没什么稀奇的了。白朝驹靠到椅背上,正想伸个懒腰,只见边上的人忽地挺起腰背,眼睛看得都直了。
怎么他喜欢这个?
白朝驹笑了下,懒洋洋地举起胳膊:“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