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烛在灯台上爆出最后的火星,母亲含泪与我诉说着遗言:
“开明,为娘知道你聪慧,智谋过人,比你阿兄强了不知多少,只是他是太子,你作为他兄弟,千万要护着他……为娘要死了,再也顾不了你们了,我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千万不要伤害他。不,不!我要你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皇帝,不会争夺储君之位,你发誓!”
梦中的母亲苍白着脸,消瘦脆弱得不成样子,她似害怕着什么,撑着最后一口气紧紧抓住我的手,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看我。
殿外忽有惊雷炸响,白惨惨的闪电劈开垂落的帷幔。
我望着母后凹陷的眼窝里跳动的幽火,鼻头酸涩:“儿发誓,永远不会背叛皇帝,不会争夺储君之位。”
母亲瞑目之际,殿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我依稀记得,她嘴角却浮起欣慰的笑纹。
我不会伤害阿兄,也不会争那储位,我不在意这些的。
新皇后抚上我额角的刹那,袖中是我梦寐以求的兰泽花香,她眸中水光潋滟,冰凉的手指捋着我额前的碎发,或是怜悯,或是同情一叹。
我抬起头。
“阿柬长大了,也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你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尽可与母亲道明。”
她指尖捏着袖口,温柔的探问里带着讨好。
温柔,慈爱?
呵。
我避开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不温不火地推辞道:“不了。”
皇后整理我的衣襟的动作一停滞,无奈看向皇帝。
父亲在一旁搓着手,龙袍下摆还沾着方才试吃糖渍樱桃时溅落的蜜汁。
他大约明白我的意思,笑着一旁解释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你不必替他操心这个。”
气氛缓和下来。
殿内其余的嫔妃装作无事发生,甚是努力地捧着场,皇子们稚嫩天真,咿咿呀呀地追逐打闹,唯有我冷的不能再冷。
我看了上位的帝后一眼,起身告辞。
此时为时尚早,我无处可去,出了皇后那里,去前苑四处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池塘,想起方才的衣襟,照着水瞧了瞧。
还真有些歪斜。
水镜中的少年约摸十二三龄的样子,身量修长,容貌温和,神情平静,气质淡泊,乍一看没什么不妥。
唯有额前一捋碎发,显出些微的不驯来。
我不大满意地整理着衣裳,身后忽然传来一身赞叹:“侄儿是长高了。”
我转过身,皇叔齐王正笑眯眯地打量我。
他走近,是和蔼可亲的面目,伸手想要揉我的脑袋:“只是瘦了些。好侄儿,可是身子不好?需要什么药,叔叔可派人送你些上好的过来?”
“不许靠近阿兄!”
一圆滚滚的物什将我们二人撞开,低头看去,原来是气冲冲的五弟。
五弟叉着小腰,叔父的怒视下毫不畏惧地指着他骂道:“何必你关心阿兄的身体,莫非有什么图谋?”
叔父难得被人如此指着,和气的面目变得扭曲,仗着辈分就教训起来:“你个不及腰高的臭小子,谁教出来的?看我不打你!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