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假已不重要。可楚王至死都以为自己在奉诏行事,"刘颂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那孩子最后还在问老臣,为何陛下要杀他。大王忠心为国,却成为弃子……希望地下见到先帝,可以澄清冤屈。”
贾后要的,不过是借楚王的刀杀人,再以"矫诏"之名除掉他,即便是真,朝廷也不会承认。
我不禁想起五弟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他三岁那年,同样是这雨天,哆嗦地抱着我的腿,对我道穷奇在追杀他……幼小的身子温热又鲜活,如今却做了枉死鬼,也才不过二十又一而已。
刘颂痛哭而去,我看着廊外阴沉沉的天,心头跟着沉重起来。
东安王流放,汝南王惨死,楚王伏诛......
短短数月,朝堂上的对手已被她一一剪除,而我,这个当今皇帝的亲弟,先帝的嫡子,手握重权,摄理朝事,怕已是众矢之的了。
下一个,该是我了罢?
我解下腰间的剑,刀柄的穷奇纹愈发清楚,狰狞如书房墙上挂着的的金具虎面,泛着残酷的冷光。
贾长渊也正是这时候来的。
他撑着碧青的伞站在廊外,指节泛着白,黑目透过雨幕,氤氲着看不清的雾气:“主上,你这个样子,可比什么时候都要勾人。”
我静静地看他嬉笑,垂目不语。
他收了伞,冰凉的手指紧攥着我,比少年时多了层薄茧:“主上可真是冰做的人儿……上一世就是如此。最亲近的太后废了,您也不做表态,最爱的弟弟死了,也巍然不动,我真是不晓得,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
我自然是有心的,不然怎会如此地明白。
贾长渊哀叹地拉着我进房,碧青的衣裳脱下,露出他俊丽修长的身形。
我凝视他的脊背,忽然开口:“少嗥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搜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穷奇已归位,那么剩余的‘三凶’,又是谁呢?”
“你怕什么。”
贾长渊勾住我的脖颈,下颌枕在我的肩上。
“只要主上不推开我,我可以向姑母多多美言,她必不会伤你,”他摩挲着我的鬓角,那里清楚地生出几根银丝:“大王您瞧,您这一把年纪,无儿无女,无妻无妾地,又是个病秧子,谁会为难您呢。只是……”
他一顿,腰身不大满意地挪到我手旁。
我对上那双饱含水雾的青眸,心下微动,揽住贾长渊韧而长的腰身,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额心:“什么?”
他忽然搂紧了我,冰凉的蛇吻抵住我的唇。
“主上,您可还记得,上一世是如何死的?”
我微微眯起眼,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下颌:“说说看。”
贾长渊低笑一声,冰凉的指尖摩挲着我的胸口,触到了那里的龙形印记:“上一世,您也是这般,冷眼旁观,不争不抢,可最后呢?大位被人夺走,死得悄声无息,您又得到了什么?这般地忍耐克己,奔波辛劳,就为得到一个空荡荡的神位和虚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