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淅沥,案几上的烛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我展开刚刚收到的消息,墨迹有些晕染,却仍能清晰辨认出那几字:
"东安王司马繇,流放带方郡。"
短短八字,却让我的眉头深深皱起。
带方郡远在辽东,与高句丽接壤,乃是苦寒之地,将一位亲王流放至此,无异于置其于死地。
而三日前的东安王,尚站在殿上意气风发。此前他诛杀舅父时屯兵于云龙门,因有功进封爵位为东安郡王,他那双与武帝颇为相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短短一日之内竟封赏三百余人。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竟当廷指认东夷校尉文鸯为"杨骏余党",致使这位功勋宿将全家被夷灭三族。
此人专权,恐怕招人猜忌。
果然汝南王亮出手了。
东安王倒台,朝堂上制衡的宗室少了一个。
我不禁想起五日前那个雨夜,贾长渊秘密来访时琐碎的低语。
他道:“东安王要谋废姑母,要想办法除了他,还有楚王,汝南王司马亮和卫瓘……”
一声急报打断了我心惊的回忆。
"殿下!楚王玮率兵围了汝南王府!"
我手中的药盏一颤,檀木案几上遂多了一层深色的污迹,窗外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恐怖的声响。
卫太保曾忧心忡忡地与我私下议论:"楚王年少凶暴,不可久留朝中。臣建议,让他离开朝廷回到封国。"
当时他苍老的手指紧紧攥着笏板,眉头紧皱,指节都泛了白。
这位老太保未曾想到,自己不过区区几言,便招来了家族覆灭的祸患。
皇帝,也可以说是贾后,可并不认为卫太保是忧心为君的忠臣,毕竟当初他曾与皇帝进言废立太子,如今遣五弟的行为有排挤之意,贾后生出猜忌,索性借楚王这把刀,除掉司马亮和卫太保。
汝南王司马亮被乱兵所杀,尸体弃于北门,耳鼻皆毁,他至死都不肯相信皇帝会下这样的诏命,临刑前还在高喊:"我的忠心可昭日月!陛下您不信,可以剖开我的心看看!"
堂堂辅政亲王,竟死得如此窝囊。
我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忽然想起儿时在先帝膝下听讲的场景,那时汝南王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王爷,常常带着珍奇宝物来讨好我们这些皇子,谁能想到,他最终会落得如下场。
只是这一局,五弟这把刀也未能幸免。
我将端详了许久的剑收入鞘,叹息道:“他性情冒进,兄……贾氏又非善类,给人做刀,这样的结局是早晚的事。”
刘颂双眼通红,官袍上还沾染着牢狱里的潮湿气息。
他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卷青纸诏书:“楚王是臣看大的,朝廷不认,可臣仍是有所怀疑。此物您瞧瞧,到底是真,还是假?”
朱印鲜红如血,字迹却透着几分仓促,诏书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显然是被反复展开又卷起过。上面清楚地写着要楚王"讨伐逆臣"的字样……
我展开诏书,复狠狠合上:"这诏书,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