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被涂脂抹粉、珠翠满头的人影,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窗外锣鼓喧天,宾客的谈笑声隔着几道院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兰芝小姐今日真是美若天仙!”
喜娘一边为我插上最后一支金钗,一边啧啧称赞:“这十里红妆,怕是整个庐江郡都找不出第二份了,真让人羡慕啊!”
我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天仙”的称号若是让仲卿哥听见,怕是要笑得打跌,那家伙总说我“美则美矣,脾气却像只炸毛的猫”。
想到仲卿哥,我的心又揪了一下。
自从那日我宣布他们两个都“出局”后,丹朱倒是消停了几日,可仲卿哥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连三天都躲在锦绣铺的后院不肯见我。
“小姐,吉时到了。”喜娘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在喜娘的搀扶下,我缓步走出闺房,耳边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天哪!这嫁衣上的金线刺绣得花多少工夫!”
“听说光是这嫁衣就做了整整三个月,穿上身真好看!”
“太守大人真是下了血本啊,不过这少夫人也真漂亮!”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嫁衣确实华美,可穿在身上重得像是背了头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活像个移动的首饰铺子。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我家到太守府的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我坐在车上,看见路边的小贩都停下了生意,孩童们追在后头跑,女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场“庐江郡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当我被搀扶着走进太守府时,立刻感受到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而我身侧的丹朱——我的新郎官,正得意洋洋地与客席的仲卿哥打眼神官司。
仲卿哥今日穿着太守府小吏的青色官服,比平日看起来更加挺拔,可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落寞,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刚哭过。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奇怪。
丹朱待我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我想要什么新奇玩意儿,不出三日必定会出现在我的梳妆台上;我说喜欢城南的桂花糕,第二天厨房里就多了个专门做点心的师傅;甚至当我随口提了句“仲卿哥做的木工活不错”,第二天太守府的花园里就多了个精致的秋千,那秋千据说是丹朱特意请仲卿哥来做的。
是的,仲卿哥现在成了太守府的常客。名义上他是府里的小吏,实际上却更像是...我的专属工匠?侍卫?还是……我也不确定,不过他对我这么殷勤,太守府的人竟然也视而不见,也真是奇怪。
丹朱对此心知肚明,不仅没有反对,相反,他还经常找各种理由让仲卿哥来府里“当差”。
“兰芝,你看这个书架做得怎么样?”
某日,丹朱兴冲冲地拉着我去书房,指着个崭新的书架兴致勃勃问道。
我仔细一看,发现书架的角落里刻着一朵小小的兰花。
这是仲卿哥的习惯,他总喜欢在自己做的物件上留下这样的标记。
“很好。”
我抚摸着怀里的小哔哔,满意地点了点头。
丹朱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特意让焦仲卿做的!”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笑容里并没有勉强,反而带着几分得意。
这个开屏孔雀到底在想什么?
更奇怪的是,这两个曾经为我大打出手的男人,现在居然成了朋友。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们经常在太守府的练武场比剑,有时一练就是一整天,起初我还担心他们会再次打起来,后来发现他们似乎很享受这种较量。
比试结束后,两人常常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回来时都是醉醺醺的,一个喊着“兰芝是我的”,一个嚷着“不,是我的”,活像两个争玩具的孩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三年,直到那个阴沉的早晨,一切都变了。
我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太守府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满身尘土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报——!庐江郡被攻破了!敌军已到城外十里!”
整个太守府顿时乱作一团。
仆人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女眷们的哭喊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