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爹。”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接过了那柄剑鞘。握在手里低着头,右手的拇指摩挲着那粗略的每一道刻痕。
“啊……?儿啊,你刚刚叫我什么!?你终于喊爹了!”厉肖高兴的搂了一把眼前这个比他还要高了半个头的少年。
厉宸今日就要回国子监了,临行前父子二人坐下来吃了顿饭。
“儿啊!你这把剑真不错,我发现啊,他整把剑是一体浇筑的,这样的剑。绝对是绝世孤品。”厉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厉宸碗里。“就是这剑穗,有些普通,是你随意绑上去的吧,你等爹给你找块和田玉,和田玉算了,找块翡翠也行。你不用怕碎,碎了咱再换一块。………”
“不用,爹。我……喜欢这个。”这剑穗,还是当年的。绳子和流苏是黑色的,也有些褪色了。中间是颗绿松石。材质绝对算不上金贵,可在厉宸手里绝对是天下最宝贝的。
他们一众人与妖的故事很快就在炎京传开了。尤其是发生在了太子,公主,世子这三个身份身上的故事,被不少人添油加醋流传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编写画本了。
不过没过一个月,事情也逐渐平淡了下来。他们又回归了国子监的生活,上课,上课,还是上课。宗阳和婷允没几天就烦了,婷允至少还有西若一起玩。云帆其实才是最惨的,厉宸和承铉一个房间,宗阳和白哲一个房间,婷允搬进了西若的房间,剩下一个云帆竞然和陈阵一间房。不过日子嘛,总归不会一直跌宕起伏,大部分时间就是如此平平淡淡。
但好像也不会一直平平淡淡。
因为,最恐怖的事即将降临,无形的阴暗笼罩整个国子监。人人自危,每个人脸上都蒙上阴霾,只有厉宸几个人毫无察觉,其余学子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考试要来了。
第一日考的是琴艺,厉宸轻松拿第一,只不过换了首曲子。这曲子是他自创的,以前在军中常弹给想家的将士听,叫做‘仙骨’。背后的故事是一个天族的朋友的经历。那位天族的朋友最后也没得一个好结局。这些与当下无关,以后再来讲。
只不过最后一项考试是吴犬的课。
“这次考试非常简单,十人一组进入炎京郊外的无归岭探险,我们以‘猎妖’为考核的评分标准。
“什么!猎妖!”底下乱成一片。
“大家放心,我们已经请国师带领钦天监的修士进去巡视过了,保证没有级别高的大妖,都是些小妖,绝对比不上太子殿下他们之前遇上的魇妖。而且!无归岭外,我们安排了钦天监的修士们十二个时辰驻守,会给大家分发烟火符与火折子,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立即点燃此符,修士们会第一时间赶到。并且!明年国子监将会引进术法课业,帮助大家修炼。”
大家都对这次的考核叫苦连连。随着近年修士在甯妧国数量剧增,这里也出现了不少的妖物。厉宸瞬间就明白了,大概与那个钦天监监正国师脱不了关系。
而这次的试炼也绝对不是国子监自己出的主意,果然,承铉说是那国师递了折子给陛下,陛下准了。
“呵!让大批凡人做修士!?这陛下是人皇当够了要当天君是吧?”宗阳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吐槽着。
厉宸坐在白哲的床上,把玩着手里的剑穗。
“这几日炎京的成品兵器估计要卖爆了。”白哲把宗阳手里的行李接到自己手里开始收拾了起来。
“无归林,听起来似乎不太吉利。我找几个学子打听了一下,说是炎京附近有名的妖物聚集之地。再早几十年真是有去无归,故此得名无归林。不过也有人说炎京修士聚集之后,早就没什么妖怪了。我估计呀就是有几只树妖,竹妖,鸟妖什么的。咱几个应付这些不在话下。”宗阳坐在两床之间的软塌上喝起了茶。
“不见的,我总觉得……不简单。甯妧国这几年是流行起了修仙,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孩子也都修习些简单的术法,可是,国子监并未开设此课程。怎的就突然安排起了这种考核。这个国师究竟是要做什么?”
考试前的这一日,容许各位学子自由出入,大部分人都涌向了武器铺,买剑的,□□的,买刀的络绎不绝,承铉西若带着厉宸来到整个炎京最大的武器铺,紫沉阁。
“突然宣布明日的考核竟是捉妖,我还真有点害怕。”
“放心,有我。”自从上次的事情结束后,西若和厉宸的关系越来越暧昧。承铉好像也认同他成为自己的妹夫了。不过这种对话,承铉还是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们这儿最好的剑拿来,在找一个适合女子的武器。金子银子都不缺,去吧!”
承铉吩咐完店里的小二,就带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连着挑了几把都不喜欢,好不容易见到几把不错的,厉宸都摇摇头。
“依你说,这店里的剑都不入流?”
“凡品,你身量不错,用轻剑过剩,用重剑却是不足。斩妖的话用凡剑可不够。修士用来除妖的剑需要注入灵力,等你灵力充沛起来之后,普通的剑是会断的。”
“想要达到那种程度,恐怕还早吧!”不知道从哪里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那人穿着一件黄棕色的粗布麻衣,体态略显精壮。“听说各位对我锻造的剑都不满意,不知是何缘故?”男人神态略显不满。
“无论离那种程度还有多远,我的朋友都会有那一天。而佩剑这种东西还是需要一个趁手的,不会轻易更换的。剑与人是最后的死线,亦是信念。剑是人的另一颗心,所谓剑心亦是如此。正如我方才说的,这些剑不是不配他而是不适合他,习武之剑客所用的剑与修习术法的修士所用的剑亦是不同。”厉宸侧过眼瞧了他。
“小友的见解确实与那些豪门贵子不同,不过以何评断你的朋友会有那一天呢?”
“我说有就会有。”
“哈哈哈,好!那我们打个赌。”那男子从整个店里最大的那面墙的最高处接下一个长长的木匣子。“我这里有把剑,若你的朋友有一日用灵力将这把剑折断,我就把这间店的镇店之宝赠送给你的朋友。”
“什么!镇店之宝。”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一窝蜂涌了上来。
“这间店的镇店之宝不是玄黄剑吗?真要送啊!?”
“没错!诸位来做个见证!这把木匣中的剑是我仿照我师父这把玄黄剑打得第二把名叫心剑。正对应这位小友所说的剑心。若这位小友所言成真,我替我已经仙去的师父将这把玄黄剑赠送给他的朋友。”
“厉宸!我……我……”承铉扯住厉宸的衣袖有些语无论错。
“好!这赌约我应了!”
“等等!这位小友,既然我赌上了这把玄黄剑,那你呢?拿什么来应这赌约!?”
“我也用一把剑来应这赌约!不过,诸位稍等我片刻,我回家去取。”
“好!”整间店的人都在凑热闹。
“放心,我去去就回。”厉宸弯下身在西若耳边低语。
厉宸从店里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巷子。
右手从半空中唤来一把剑,此间名为形真剑。是他作为傅钊时的佩剑。如今傅钊已死,这把剑被他亲手埋在忘川河畔的土地下。
“老朋友,看来你我注定要分别的。与其将你尘封,倒不如赠给一位真心爱剑之人。”厉宸两指抚过整个剑身。
店内
“瞧瞧!这把剑如何!?”
男子瞧见形真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接了过来,嘻嘻观察了片刻。
“好剑!真是好剑!此剑材料特殊此生未见,剑柄也瞧不出是什么木材。剑鞘呢?”
“无剑鞘,这把剑的主人终生都认为,一把好剑不需要剑鞘,一个好的持剑人只会用剑保护重要的人。而他也做到了,剑下无冤魂。”
确实,傅钊的一生,剑下唯有战场上的战士。每一剑都是为了天族而战斗。至少作为傅钊他是这么认为的。
“好!好一个剑下无冤魂!敢问它的主人是哪位将军!?”
“无名。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故去之人,不问姓名。”
“好啊!我越发觉得这位小友或许才是师父等了一辈子的持剑人了。”
承铉拿了那把心剑坐下细细端详。厉宸则将形真放进那个木匣子里交给了那铸剑师。
“这位铸剑师如何称呼?”承铉抬起头颇为欣赏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是这间店的老板,也是铸剑的师傅,叫我壮哥就好。”
“壮哥可否为我妹妹寻一把适合她的剑。”
“好,你们等等,我去物色几把。”
壮哥又找了几把轻剑来,厉宸一把也不满意。
“小友,你就直说吧,你想要为这位小娘子寻一把怎样的剑。”
“壮哥,你这儿有没有软剑。”
“害!你早说啊!我去取。”
壮哥又跑了一趟。
“这把太软,剑锋不够硬。这把太长,不好出手。这把太窄,那把太宽。”厉宸一个人在那里挑了又捡。
“这些是什么?”西若指着一堆桃心形的铁片问着。
还在那看剑的厉宸和承铉被声音吸引也看了过来。
“哦!这些啊,这些是一把链剑的零件,是前两天刚做好的,只不过还没组装。”
厉宸将这些零件收了起来,坐在边上不过片刻也组装好了。他站起身来将剑往身外一甩,方才还如绳一般折起来的剑一片一片组装起来成了一把剑。他又试了几招,柔软的剑身看起来有些无力但处处暗藏杀气。西若在一旁目不转睛,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你……喜欢吗?”厉宸将链剑垂着握在腹前,蹲下身平识坐着的西若。
两人此刻面对面,相距不到一掌。
“喜……喜欢”
少女的脸红似乎会传染,只不过少年的红蔓延的更快,一瞬便红到了耳尖。
壮哥说要留他们吃饭,被他们婉拒了。又热情的送了三个剑穗,三人不好再拒绝只能收下了。西若递过来其中一个示意厉宸换上,厉宸眼神却突然闪躲,“不了,我喜欢我的这个。”他低下头伸手握住昆吾的剑穗,拇指细细摩挲着。
壮哥注意到了这把剑。
“小友,可否让我看看那把剑。”
厉宸动作有些慢,将昆吾小心翼翼从那把乌木制成的剑鞘里抽了出来。
壮哥双手接过,仔细看了半刻。
“此剑绝不是来自凡间,这是仙人铸造的,而且这把剑剑身染的煞气太重了。小友用这把剑一定要小心啊!”壮哥面色沉重。
“小心什么!?这把剑不好吗?”西若脸色有些担忧,急切地想要知道后果。
“不是不好,这剑好是好。不过,此剑凡人使用恐有嗜主之危。建议你换一把。”
“这些,我都知道。既然他允许我握在手中,那他就是我的,我的剑不会嗜主。”
三人离开了。
第二日
一众学子整装待发,大包小包。
吴犬站在台上“诸位,我们即将出发,请诸位轻便出行。”只见吴犬身后两位壮士搬来了一架天平,另一头是十斤的铁锁,另一头是一个钩子。“所有人!行李不得超过十斤!否则,在那么大一片树林里,你们没遇见妖怪就得先累死。”
吴犬不管身后一片反对的声音下了台。
“祭酒,我还是觉得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让他们去捉妖,这不是送死吗?你说这国师是怎么想的?太子,公主还有世子,王爷,那么多身份尊贵的孩子都在里面,陛下也同意这样糊涂的……”
“哎!国师上谏,陛下已经批准了。此时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期望钦天监的人能护好这群孩子们吧。”
“明年还要增设术法课,我看陛下是想修仙想疯了!”吴犬气不打一出来,这群学子每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看他们即将去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忍。
“吴犬!住口!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若被有心人听到,你想让整个国子监都陪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