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所享有盛名的国际学校就读。
这所学校除了它极高的配置之外,还有一个极富趣味的年度活动:“野外求生”。
当然了,“野外求生”的相关费用是由赞助商解决的——不论是帐篷、水杯还是各式工具,上面都印有赞助商们大大的logo——显然,他们也需要这个学校的参与者们给他们的品牌做出宣传。
“野外求生”重在“求生”;换句话说,只要学生知道及时止损和适可而止,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不过,在参与活动之前,每个人都会签订一个“生死契约”,表示如有伤亡,完全由自己负责。
也正是因为学校赞助方的慷慨和一定程度的从众心理,学生们组队参加学校的野外求生实践活动十分踊跃,而贫困生们——比如我这样的——就更加摩拳擦掌了。
我是新生,也是个新手;但是我知道,在生存之战中,我未必是。
“你要参加吗?”YF,我亲爱的同桌偏过头在问我。
“你去吗?”我侧脸看他,反问。
“你是新手,老手们已经有固定的队伍了……”YF低头把笔夹在笔记本的固定位置上,碎刘海调皮地掉下来,轻轻拂过他的挺翘鼻梁,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奈地把它们归顺。
我有些发愣,直到他疑惑地看着我。
“那你和我一起去呀,”我让自己露出一个讨巧的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组队啦!”
似乎被我的笑晃了一下,他睫毛扑闪了一下,湿润且无害的深褐色眼珠看向我,好像在判断什么,声线倒是果断且轻巧:“好啊。”
那只被归顺的笔被他取下来,在我的表格上签了他的姓名。
我会后悔邀请他的,如果我知道这个游戏如此残酷的话。
——但我不知道,所以我故作冷淡地点点头,去给咱们俩报名了。
等走到讲台旁边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已经收了个一干二净。
“报名。”我说,递过去一张表。
“两个人一个队——只有两个人?”班长看了我一眼。
“对,只有我和他。”我高冷地回视他。
班长左边的眉毛挑得高高的:“行吧,祝你们好运。”
我看着他在本子上把我和YF的名字并排写在了一起,欢欣雀跃的内心里像关着困兽一般跃动,几乎叫我怀疑周围的人都能听到我心脏的“暴.动”了。
我们被扔到一个没去过的孤岛,一处荒郊野外,宣读规则的人告诉我们,我们必须在那些不知道是精心设置的、或者本来就有的破旧、废弃房屋中,搜寻可以用的衣食与工具。
“野外求生”,诸多的学生让本来还挺寂寥的孤岛人声鼎沸起来——资源有限的缺憾被凸显,这使得老手们眉头紧蹙、气氛不佳;尚且处在兴奋中的新手们逐渐被老手们的低气压影响,安分起来。
当游戏开始之时,但凡有点经验的同学们简直就像疯了一样,上一刻还在寒暄着,下一刻便为了生存而大打出手;以免报复,他们下手愈狠,重伤别人,让他们的队长开始以医疗物资捉襟见肘为由请退那些队员。
我们得承认,这个办法虽然粗糙,但是卓有成效。
被迫退出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尽管如此,物资还是在以让人惶恐的速度骤减;而直到有一个组失手杀人之后,其他的组也开始红了眼……
这是一个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任的游戏,别人的性命和舒适度显然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
“我们是不是……”我试探地问。
“我们不能为了战胜疯子,而把自己也变成疯子。”YF摇头,在看到我因为被否定而瞬间灰暗了眼睛的时候,春风化雨地一笑,轻轻揉了揉我几天没洗、自己都嫌弃的头发。
“总会有办法的,让我想想……我不会让你再担心这个。”我听到他说,好像还伴有一声叹息,但是我太累了,多日的警戒让我头晕目眩,靠在安全感满满的他的旁边就睡意泛滥。
“什么?”我迷迷瞪瞪地问。
“没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膀,“睡吧,我警戒。”
于是我与我善良的朋友YF,不仅要在这些疯子手下寻求存活的机会,还要用“温和”的手段抢夺资源。
不见血的手段,在这个地方似乎收效甚微,我们渐渐地没了优势。
幸运的是,我们早早地就画地为牢,躲在一处破旧房屋,也设置上了我们DIY的陷阱,在一些人成为血祭陷阱的尸体之后,其他的人稍有忌惮,不再明面上构陷我们了。
纵使如此,我们依然性命堪忧。
记得吗?有水但没有食物的人,可以活7天;而没有水的人……
只能活3天。
试图抢夺房屋的人发现了窍门,来不了我们储藏食物的地下室,就破坏掉我们在室外无法圈进保护范围的水源,所以现在……
我们是后者。
失去了气力,暗中窥探的人们蠢.蠢.欲.动,试探起来。
不厌其烦的试探,一点一点侵蚀着我们自以为还算坚实的安全牢笼。
随着秒针滴滴答答,我们越来越逼近崩溃的边缘。
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这几乎是每次昏迷之后,睁开眼就想到的第一句话。
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被我一次又一次抿出了皴口,腥甜的血沾濡我的舌尖,我看了看我表面上风平浪静的YF,有片刻微妙的满足感。
阳光斜射.进窗沿,在灰尘扑扑的深色木质地板上投下形状诡谲的影子;YF穿着早已不再洁净的浅蓝色衬衣,卷起的残破袖边沾染的棕红污迹并非是人类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