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高额前的席帷,露出眼底两池熠熠金箔。
“唐颂,好久不见。”
他面如冠玉,仍是不吝笑意的样子。
唐颂整天在旷野中驰马,早已不习惯坐马车了,她觉得憋闷,掀开了一侧的窗帘,坐在她身旁的上官苍苍看出了她的不适,掀开了另外一侧的窗帘,笑道:“你再忍忍。”
到了四门馆,两人下车,刚好是馆内学生们下课的时间,苍苍踮着脚尖向人群中张望,学生们经过她时,都礼貌的同她打招呼“上官舍人”。
苍苍笑着回应他们,同时向其中一人招手:“酥酥,我在这儿!”
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看到她,一下黑了脸,磨磨蹭蹭的走到她面前,说道:“我不是说不让你来接我的么?我都长大了!你还叫我的小字,隔天他们都知道了!会嘲我的!”
苍苍拉着她笑:“我要带你见你的大英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呀。”
上官萦调眼看到一旁的唐颂,又上下审视一遍她的软甲和横刀,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激动的笑了起来,“你是……你是玉门将军!”
唐颂对上那双桃花眼,恍惚间感觉是在同独孤上野相视。
她笑道:“我是。”
本来上官萦的惊呼声就已经吸引了很多学生的注意,在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后,整个人都沦陷了,四门馆门口水泄不通,学生们无论年龄大小,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围住,都要跟她说上一两句话才肯罢休。
唐颂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躲进了马车里,这下她再也不觉得马车里的空间逼仄了,上官萦紧紧挨着她坐,眼巴巴的瞧着她,一下眼睛也不眨。
唐颂被这样注视着,不明所以,追问起缘由。苍苍笑着解释:“这都怪徐砚庭,咨阅让她修史,她不光修史,还要写戏本子,一出《凉州月》,一出《玉门将军》,在坊间颇为风靡,你呀,早就成名人了。”
“对呀对呀,”上官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们馆里的学生都在等徐博士的下一部作品呢!”
唐颂听闻如此,有些汗流浃背了,同她们告别时,她道:“这次回京没能见到独孤上野,有些遗憾。”
独孤谋于五年前退去王爵,跟伊阙公主一起满天下游山玩水去了,独孤上野“迫于无奈”,只能回到洛城做他的王。
苍苍笑道:“不遗憾,殿下打算今年抽个空子带着酥酥到玉门关游历,到时我们就都能见面了。”
上官萦在一旁噘嘴,强调说:“上官舍人,不要再叫我的小字了!”
延寿坊。
唐颂举起举杯,笑视面前的三人,“诸位。”
燕序齐笑视杜郁茂道:“我们之间的老规矩。”
常子依起哄说:“这下不能称原荣为小阁老了,是阁老了!”
杜郁茂还是他们当中最容易动情的那个人,含泪举杯笑道:“诸位——何处春江无月明?”
余下三人齐声应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一个月后。
唐颂回到了玉门关,回到了草原上,回到了她的马群羊群里。
刃放低翅翼,前来迎接她,她再次从肩头放飞了她,跟随它,经过一处烽堠,向更加广阔的天地间驰去。
夕阳西下,一条狼犬向她飞奔而来,成群的马匹中,有一人高居马背上,在火红燃尽的边缘回眸向她视来。
她纵马回到他的身边,他满眼霞光,笑意盎然,“颂颂走的这一趟如何?”
她垂眸迎上他落在她额心的一枚吻,畅意的笑:“秦戎钺,这一趟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