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行安慰道:“母后也不用过于在意,三弟从未见过她,哪来的什么母子情分?三弟还是更亲母后的,只可惜现在不能跟三弟说明真相……”
“我担心的,是你父皇的态度。”
皇后叹了一口气:“杨辛递了消息来,说是陛下驳斥了立储之事,还把几个跳得高的叫去了议政殿好生训斥,言其挑拨父子、兄弟亲情,你父皇这会儿又允了纯妃回宫,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懂了。”
顾知行单膝跪下握着皇后的手,安慰地拍拍,皇后看他这样乖顺的样子,心下一软:“好在,你先前手伤了,没去试练,否则母后不敢想。”
她就这么两个孩子,一起伤了,她怕是会当场疯掉。
都怪顾晦!眼底凶光乍现,胸口中的系统发热滚烫,却再提不出一点能量。
“二皇子已经到了苏州沈大人府上,其余的,属下探听不到了。”霜刃道。
顾知行问:“可有外来的人进了沈府?”
霜刃恭敬道:“沈府管事连夜去杭州请了曾经的太医院院正庄老太医来,想是二皇子仓促离京,伤口未愈,这才不得不请动。”
皇后冷哼道:“若不是陛下盯得紧,一路沿线都暗中有人护送,本宫定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顾知行抚着皇后的背让她息怒:“二弟既然伤重,不若母后赐下些药材送去苏州,以示宽厚照顾?”
皇后甩了一下袖子,素英福身,自去做了。
顾知行行了一礼,轻声道:“母后,儿臣也一起过去吧,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皇后颔首,长子总是让她省心的,这是在给她做表面功夫呢,免得顾青禹挑刺冷脸。
霜刃见此也一同告退。
顾知行是特意在门口等着霜刃的。
“霜刃大人,本殿有一事要问。”
霜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殿下请说。”
顾知行折下一节枯草,漫不经心道:“王家,这段时日可有动静?”
“还是如上个月一般,咬着沈府的人不放,走哪跟哪,应是王二小姐仍未找到,不甘心。”
顾知行心思一转,猜想成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浅笑着跟人道谢,转身离开。
待到无人处,顾知行猛地一脚踹上红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司空见惯,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王书樾……顾知行磨了磨牙,他竟然敢耍我、临时反水!
顾知意遇到事只会使钱,当然,这世上很少有钱不能打动的,偏偏顾知意这一回踢到了铁板。
造办处之人集体世袭制,为的就是保证质量产出,便于追究责任——大家的脑袋都悬在同一根绳上,谁走岔了路,动了旁的心思,一班人都得跟着陪葬。
所以顾知行找了王书樾。
霍家军和镇北军试练的是同一批武器,王书樾在镇北军里一人之下,他绝对能插手此事,并且能十分轻易地把事做成——将上一批有问题的枪械偷偷敛下一把,混入新制成的火枪里。
最重要的是,王书樾与沈穆私下有仇啊——顾知行在宫里很关注沈穆的一举一动,他亲眼看见一向温和有礼的沈先生指着王书樾的鼻子斥责,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将王书樾甩得远远的,也知道沈穆刻意耍弄王书樾派去寻找王夫人的事。
可是王书樾居然能借着顾如珩,去卖给沈穆一个好!
顾知行想不明白,他不理解。
——他自然是不理解的。王书樾听了下属的回报,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手中酒杯倒置,算是为二姐送行。
二姐,弟弟救不了你,好在保下了外甥,也算对得起你了。
身后的属下脸上难掩心中担忧:“将军,这一回到底是害了两位皇子,尤其是三皇子,受了如此重伤,虽说现下没有追究到我们身上,但若是……”
王书樾朗声大笑:“放心吧,三皇子外强中干,他起的头,自己误拿了有问题的火枪害人不成伤了自个儿,怎么敢跟陛下皇后说这件事?说原本自己想害的人是二皇子、结果二皇子还好心救了他?至于那位自视甚高以为能轻易玩弄人心的大皇子,他更是不敢,心里恨不得这件事早点过去,又岂会揭发他自己的谋算?”
“待陛下严查下去,最惶惶不安的反倒是三皇子,我们做了什么?不过是出造办处器械库的时候忘记关门让人混了进去,却不曾想有人趁此机会偷入换了东西。”王书樾畅饮一杯酒,“声势浩大的查下去,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三皇子胆子小得跟老鼠似得,最后肯定顶不住压力跟皇后说,皇后自会保他。”
“至于我们,”王书樾闷笑出声,“你以为皇后有可能会跟我们合作吗?”
副将被王书樾眼中的杀意和冷漠惊得低下头。
王书樾冷冷地笑,大皇子看着他王家这些年受沈穆钳制得死死的,就以为自己也能同沈穆一样吗?说到底,他王家落得现在这般下场,若没有皇权在沈穆身后撑着,只余沈穆的才智,怕也是有心无力——大皇子还是太年轻了,连这都看不懂,就敢上门来跟他谈条件!蠢!
王家可不是待宰的羔羊,人人都能趁此机会咬上一口。
只要他王书樾还活着,就能撑住王家的门户,王家绝不会倒。
皇后,是不可依靠的,那位大皇子,更是!
长姐失子,会与大皇子没有一点关系,他不信——他知道影宫的存在,机缘巧合之下也曾见过影宫中人的特殊令牌,虽然那个宫女在最后看似胡乱攀咬起大皇子来,但未必不是真话。
他王家百年望族,如今暂时失势只是为了保存势力以图日后,长姐无子,年龄大了也不好生养,但那又如何?宫中有的是地位微贱的宫妃产下的皇子,再不济……
不是还有那位爹不疼娘不爱的二皇子吗?
皇后可恨死那位二皇子了,正好他们可以利用。
二姐死了,他又替沈穆保下了二皇子的性命,纵然沈穆放过沈扬想要还了这份人情,但这也恰恰说明,沈穆与他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王书樾饮了一口烈酒,酒液甘醇厚重,从喉中一路烧下胃脘。王书樾把头枕在脑后往后一躺,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
沈穆,我很期待与你的合作。
我会是你最佳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