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前辈。前辈前辈前辈。】
我被仿佛坏掉的复读机一般,只会重复单词的千冬僵硬地拉走。
“请先在这里等我,前辈!”
千冬在跑回去跟自己的同学交代了几句之后,再次迅速地跑了回来:“好了,前辈,回家吧!”
“……。”我看着仿佛身后有一个无形的尾巴在摇摆的千冬,轻轻开口:
“不用顾虑我。……我先回去了。”
“欸?!等等!要回去当然是要一起回去啊!”
千冬跟了上来,非常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反正我之前也在想着要回去了。”
“……。”
“那个,前辈……”千冬斟酌着:“我决定了,我,不进学了。”
我有些愣神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身侧因着深思熟虑而皱起眉头的千冬:“所以……”
“不!不是因为前辈的关系!那个,该怎么说好。”
千冬的肩膀垂落下来,“说实话,没有场地哥和前辈的学校,其实也挺没意思的。从之前我就是因为这样想才总是翘课……对我来说,跟在前辈身边才是我想做的事!”
因为现在的“我”异于常理,所以千冬用“我想做的事”来搪塞,好让“我”没有负担。
但不同于这个“我”,寄生于内的我非常明白,千冬完全就是因为我才不想去升学的。
“不用担心我的未来哦!我啊,在之前就已经找到兼职打工的店了,嘛,虽然那个混蛋店长因为这样狠狠压榨了我一番,咳……我是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前辈不用担心的!”
我看着极力做着保证的后辈。
夕阳暖黄的光将那已变成黑色的发丝染黄,我对着那仿若昔日光景重现的金色脑袋摸去。
手中的耳垂虽然空荡荡,但是耳洞留下的痕迹在搓揉之间依旧很清晰地被感触到,留下鲜明的存在感。
耳环也,已经取下了啊。
为了让自己成熟,融入普通正常的社会。千冬的金毛早在之前就已经变成了普通不显眼的黑发,不良的气息完全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像每一个普通中学生一样。
“我”垂下头思考。
“前辈?怎么了吗?好了,快点回去吧?”
低着身子,让我的动作更好地施为的千冬歪了歪头,用脸蹭了蹭我的手,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今晚有想要吃的吗?对了!毕竟是毕业式,不如来个大餐庆祝一下吧~?”
“我”放下了手,抬起了头,看向那在微风的吹拂下,不住地掉落花瓣的樱花树,向内庭而去。
“嗯?!前辈?你要去哪?!等等我!”
千冬惊慌失措地跟了上来。
“……”我分别在几颗树下驻足,在终于确定好目标之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吗?前辈?”
“这里,有个洞。”
我伸出手,指向了上方。
“欸?是吗?”
千冬的视线顺着我的指向而转移,抬起了头:“……这样看还真看不出来呢,欸?!等等!前辈!!”
我无视了后辈焦急的声音,灵敏地爬到了最高处,在里面的树洞里掏出了我之前藏下的东西。
看来保存得还挺好的……
在树枝间旋转挪腾的我很快地从树上落地。我将盒子递了过去。
“这是?”
千冬接过有些破旧脏污的盒子,打开看了起来,“信……?”
那里面,是我之前从实验室修养之后,得知自己□□的时限就快到期时,留下的类似于时间胶囊的东西。
在圭介的见证下。
早已被遗忘的记忆,在今时今日场景的加持下,被我记了起来。
有关于我毫不客气地指使那个人爬上高高的大树藏好,那个人找了半天却总也找不到树洞,磨蹭了许久才藏好,之后两人有来有往地相互呛声的这件事。
我抬头看着树:“毕业礼物。给你,和圭介。”
因为我记性不好,所以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将那个人喊了过来,让他在毕业的时候记得取出。
虽然是用这样的理由向圭介说明,其实真实的理由是,在那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存于世。
结果没想到,早该时间终结的我还苟延残喘着,与之相反,那个应该在我“死亡”之后,取出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的人却反而……不在了。
三人就读于同一间学校,从中毕业的,却只有千冬一人。
“……这样啊。”
千冬摸了摸其中有些褪色的平安结,将之放了回去之后准备合上盖子:“嗯?……等等,前辈,这个信好像被打开过了?!”
我接过了千冬递过来的信封——那是,我给圭介写的信。
我将信封打开,从中抽出了信纸,随之,一张照片掉落了出来。
那是……一张拍立得。
小小的四方照片里,脸色发臭的少女被两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围住,一脸的别扭。
其中举起相机的黑发少年,露出了嚣张的笑容,一脸的趣味盎然。而被少女扯过来的另一位少年则是脸色通红,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女的脸上。
“……。”
照片的背后,是丑陋得没眼看的字体,歪歪斜斜地写着:“记,铁三角第一次聚会!”
“……!”
不知为何,突如其来的泪水违反□□的理智,不住地从这幅躯体之中涌出。
“前辈……”
眼睑被粗糙的手指触碰,千冬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泪水拭去。一股混杂着悲伤的喜悦之情在他的身上涌现。
【哭了……】
我擦了擦泪水,在发现无济于事之后很快放弃,将字迹有模糊重合的信纸翻了过去。
在我写得满满的纸张背后,是圭介那歪七扭八的字迹:
“首先,你不会死。其次,你会活下去。”
完全语句不通的病句。
“然后,你认为永远不会有的铁三角聚会已经有了。并且,在之后会不断地召开!
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是多到你厌烦的程度!”
“给我做好觉悟了啊!笨蛋!!”
不温柔的训斥仿佛透过了信纸,从远方投掷了过来。就像那人还在此处一般,对着不成器的我喝骂。
“……。”
“……?”
泪水逐渐将那狂放不羁的字体泅湿,成了记忆中晦暗不清的色彩,混杂着混杂着,渐渐变得面容不清。
到最后,唯留下最纯粹的黑。
“奇怪。”
我将手放在眼睛下方,汹涌不绝的泪水将指尖浸湿,花朵阻断手套的隔绝,从中长了出来。
小小的白色小雏菊飘舞着,像是要将我的泪水停住一般摇晃起来,温柔地用花瓣拂过了我的眼睛。
“为什么?”
不由自主地,我将信纸揪成了一团,放在心口之处。
“圭,介……圭介?…………圭介。”
“不愧是场地哥!”
泪水所映照出的,摇摇晃晃的世界之中,千冬露出了异常柔和的笑容:“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在守候着我们呢。……真是个厉害的人啊。”
【真的是,帮大忙了啊,场地哥。谢谢你,真的是,真的是……,果然,场地哥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啊!】
“他才,不厉害呢。……那个,笨蛋。”我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笨蛋。”
“嗯……是个温柔的笨蛋啊。”千冬轻柔地回应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被我糟蹋得一塌糊涂的口罩取下。
“……。圭介……,是想做兽医的吧。”
从我那团揉成了团的纸中,我那句“请代替我去一趟太空遨游,那是我的梦想。”被毫不客气地吐槽着:“才不会去呢!!我的梦想是当兽医!自己的梦想给我自己实现啊笨蛋!”
“嗯,是的。场地哥很喜欢小动物嘛。”
“所以,千冬,才去宠物店,打工吗?”
“咦?什么时候暴露的?嘛,……虽然是这样没错。”千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
“千冬……开店吧。”
“欸?!”千冬一副没从跳转的话题中回过神的样子。
“我投资你,开店吧。”
“嗯?!不,那个,前辈,虽然说你突然有了欲望我实在很高兴,但是我还没有经验……不,不应该是这样……嗯,我知道了!”
千冬一副硬着头皮也要上的面容上露出了笑容:“请交给我吧!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