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的烙印可以成功地打入圭介的体内。圭介,你是不是从姐姐大人那里获得了什么东西?”
使用排除法的话,似乎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了。
我眯起眼睛,审视着突然绷紧身体的人。
这个反应……
“是什么?”
“……”
“圭·介?”
“啊啊啊,我知道啦!我说!”
圭介用手抵住了我的肩膀,阻止我继续逼近问询的举动:“你给我老实呆着!”
已经有应激反应的人恨不得离我三尺远,在保持好安全距离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以前的确有过一次不同寻常的对话,但是在那时候的状况来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唉,我曾经不是受过姐姐的关照吗?
那之后,她拜托我,如果将来有个什么万一,你陷入了困境需要帮助,希望我能够伸出援手。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不禁想到了实验室的那次事故:“然后呢?”
“然后就给了我一个护身符,说是可能会派上用场。嘛,结果怎么样你也知道了,那东西现在已经消失了。”
场地耸了耸肩:“虽然她也说了‘如果太勉强的话不接受也可以’,但是,看着你那个死样子我也放心不下,所以……
啧,反正,我早就决定把‘照顾你’这件事当作我的责任了。不用在意。”
我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场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下去:“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这个人,还说是倔强好呢还是顽固死脑筋,防线筑得一滴不漏简直无懈可击。
没办法,我只能一点一点想办法接近你。毕竟,总觉得要是太过粗暴的话你会一下子惊吓过度就此逃掉,那可就麻烦了。”
场地圭介用一种谴责的口吻哼笑一声:“而你也的确忽然消失不见了,不管我怎么联络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是常常忙得连面都难见,让人实在是找不到契机。
在这一点上,也许我反而得感谢一下爱美爱主的那群家伙才可以呢。那还真是一个完美的时机。”
“爱美爱主?”落后一个版本的羽宫一虎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啊。就是那个……那个……?”
“啊啊,就是那个啊那个。”
“哪个都无所谓吧。”我忍不住打断突然变得奇怪的谈话氛围,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已经不是单纯‘照顾’的范围了吧。为什么可以那么平淡地说出那种话啊,那个时候也是……你……我可是……。”
“倒是给我好好珍惜一下你自己的生命啊。”
话音喊出口,就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真不可思议。
为这个人总是不顾一切承担他人责任,对自己生命的轻率而感到愤怒与担忧,这种糅杂在一起的情感,不住地在我的心口处盘旋着。
因着这股焦急的情绪,难得地,我终于理解了阿信那总是一脸复杂地对我生气的表情。
这一定是因为,比起自己或他人,我更想这个人好好地珍惜他自身。
不想这个人因为自己的事情燃烧其自身的生命,不想这个人就此燃烧殆尽。
因为,这个人,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可恶……不过是区区的圭介。”
“喂,为什么我好端端地要被你贬低啊?”
“这种事你给我自己好好反省。”
“哈啊?!你果然是个不可爱的家伙。”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你成为了不可爱的家伙的骑士。”
“噗……哈哈。”
从拌嘴的我们身侧传来松野千冬的笑声,在我们两人的瞪视下,底层生物很快认错,“不,就是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最近不是诅咒就是死亡预告什么的,尽是一些难以理解的事。像这样和以前一样的日常拌嘴,总感觉很久没见过了呢。”
的确。
像这样轻松的对话,好像从暑假,我的眼睛发生意外的事故之后就没有了。
明明不过才两三个月,在记忆中却已然是非常久远的时光了。
我稍微地沉思了一会:“什么嘛,千冬真是个坏心眼的孩子,居然想看我和圭介吵架吗?”
“欸?!不是的,我并没有这种——”
“唉~这家伙最近总是蹬鼻子上脸啊,还是稍微收拾一下吧。”
“场地哥?!怎么连您也——”
“什么嘛,这种只把我一个人排挤出去的说法。我也要加入这个大家庭啊!”
羽宫一虎强行挤了进来:“好了,来吧!你想怎么责骂我呢?奈落酱~”
“你这个变态给我离前辈远点!!”
……
“那么,说回正题吧。”
结束了混乱的闹剧,也为了背地里某个阴暗爬行的家伙的神经,我找准时机把圭介捕获到了某个阴影处,准备速战速决:
“因为我能力不足,不是真正的境界之主——也就是王权者的原因,我取不回在你身上的凭依。
但是,如果我想假装成那种东西维系自己的存在,你身上显现的烙印又是必须的……也就是说,现在事情的进展陷入了相互矛盾。那么,要如何是好呢……”
我努力地思考着出路。
“唉,好麻烦。那干脆和我签订契约就好啦,反正那时候差一点就成功了吧。”
不喜欢思考麻烦事情的圭介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我有会成功的直觉呢……哈秋!话说,从一开始我就想说了,你这房间的冷气是不是开太低了,背脊总有种发凉的感觉。都已经快秋天了,给我注意好身体啊。”
啊,那也许是某人的杀气吧,被那样执着的目光盯着的确会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阿信有没有老实地待在界限范围之外。
不过,就现状来说,圭介的建议是最切实的。
虽然圭介的素质比不上信,但也绰绰有余,不仅是姐姐选定的对象,而且也已经适应了这么一段时间。
那时候失败有多方面的原因,在现在已经半完成的状况下,失败的可能性很低,只要再牵引一次,就这样补上最后的手续就可以了。
虽然是这样……
“如果一开始就这样做的话不就可以了?……修正,不是这样的吗?
……不,但是,如果圭介的命运跟之前一样先死去的话……原来如此。但是,信?……不会吧。”
“你在嘀咕什么呢。好了,快点把事情完结吧,我肚子饿了。”
“也是呢。我知道了,就这样做吧。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圭介稍稍站直了身体。
“圭介,就不会觉得讨厌吗?
这样,就好像是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谋划,怀抱着不可告人的企图接近你,让你自愿奉献出自己。根本就是诈欺。还有,你的身体可能会变得奇怪也说不定。”
“……唉。真复杂。”单手插兜的人大大地叹了口气:
“对我来说,只是‘想要那样做’而已。就算是诈欺,受到的帮助也是确实存在的,而且,我也不讨厌你,只要这样就够了。
……至于身体,嘛,只要不影响吃饭睡觉和打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嗯……”
结果,还是打架比较重要吗?不良的脑子还真的是……
场地圭介睨了我一眼:“果然,不管怎么变,你敏感多疑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啊。就这么地不安吗?先说好,我可从来都没有‘上当了’的感觉哦。”
“……嗯,我知道。”
我所不安的,是另一个人。
但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再怀疑他也太残酷了。
相信……
这种程度的信赖,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自信地拥有才对。
……就算结出了不愉快的果实,我也……
还是想要他。
“圭介,最后再确认一遍。即使你成为了我的替身,陷入无穷无尽的危险和麻烦之中,你也毫无怨言,对吧?”
老实讲,其实我还是有所犹豫——关于把这个人拉进我这滩泥沼之中这件事。
这样真的好吗?
不安的同时,愧疚也同样沉重地压了上来。
“啊,我的回答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哦。”
场地圭介露出了与那时一模一样的笑容——在赶来实验室,赌上自己的性命来营救我,将自己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之时。
“谢谢你,圭介。但是,抱歉,我已经和其他人许下了重要的约定了。”
我轻轻地露出了笑容:“那个烙印,干脆就给你吧。”
“……?”
“我现在放开控制权,你要,驯服它!”
“哈啊?等、等等?!喂!!”
所谓超能力,就是种子,在每个人的体内沉睡着。
有些人天生就会显现出来,有些人会在后天觉醒。而有些人,则是在某一瞬间被不怀好意的那些东西盯上,引诱着被激发。
后者,能有好下场的基本不多,毕竟,接受着非人力量的同时,与之相对应地,也容易被某些存在盯上。完全就是营养液储备物。
无论是佐野万次郎,还是【我】。
为了避免圭介也变成这样,就不能那样做,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个功能。
那就只能乱来了。
既然是赝品,就用赝品的方式战斗吧!
“用我的种子生根发芽吧。”
“喂?!那是个什么鬼啊?!都这个时候了,你正经点!”
场地圭介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想将我撑在他腹肌之上的手拉开。
“啊,就像是吸收那样的?”
“哈啊?!……牙齿……?怎么回事,好痒!”
像是被按中了无力化的按钮,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来的人躯体靠在我的身上又开始了难耐的喘息。
那是想要融为一体的,渴求的欲望。
我按住了圭介那涌动着的喉结向上撑去,将喉咙卡住,止住那想要张嘴咬人的动作。
掌心下,灼热的体温又开始燃烧起来,那想要择人而噬的欲望在手指下不住地滑动着,饥渴难耐。
得不到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化为潺潺流出的口水,侵占着我的指节。
“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从远处传来了松野千冬慌慌张张的声音。
“哇啊啊?场地?!!你怎么烧起来了?!”
我平淡地下着指令:“给我控制住。”
“怎么控制啊!!”抵不住身体的本能,强硬地将我的手挪开的人,张着嘴怒吼出声。
那比常人略显得锐利的犬牙因为我乱来的缘故,再次生长了起来,像是吸血鬼的尖牙一般,预备着将我的皮肤撕咬,品尝肌肤之下甘美的甜浆。
“啊,你们还是不要过来——比较好喔。”
我看着同样燃烧起来的一虎陷入了沉默。
嘛,既然会共鸣,发生这种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嗯?共鸣?
……嗯!没错,一切在我的掌控之中。不如说,来得正好!完全是恰到好处,完美无缺,事情的走向根本就是在我的把握之下!
我将左眼的眼罩拉开,在灵光一闪之后把两个燃烧着的难兄难弟一起捕获。
虽然现在还不能自如地控制好进化的能力,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哇哇!!人体自燃?!怎么办?!灭火器在哪啊啊啊!欸?!前辈?!!”
在我同样以软绵绵的姿势往地面载倒的时候,传递到脑海中的只有千冬焦急不安的声音,以及某个极速接近的金色脑袋。
唔,算了,这种情况还要让信老实待着的话,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在醒来后,再向他解释吧。
没关系的,只是稍微沉睡一会。很快……就会解决了。
无力说话的我在脑海中将浅显的想法罗列而出,就此坠入潜意识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