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州不大,值得正儿八经升堂的事很少。
清晨,衙役击堂鼓,快速的鼓点昭示着今日有案子。
听说是要升堂,一传十,十传百,还没开始,县衙外就围了不少人,会做生意的已经背着竹筐来卖小食了。
“怎么回事啊?”有人不明所以。
“听说是盗窃,好像偷得挺大。”
“能偷谁的啊,咱这里有钱的就那几个员外,去他家偷,他也不怕没命花。”
“你住城西不知道了吧,前两天有一大队人马进城了,每个马车外围都是带着守卫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有人见到了那天纪家进城的车队,将镖局人马误会成了守卫。
“真假?他们在哪里落户的?我怎么不知道。”说话的是个有间脂粉铺子的小老板,若是小小渭州来了什么有钱人,定是拖家带口,要是他毛遂自荐,拿下了这家人,岂不是自己生意更上一层楼?
“真的”,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他们去的是南边那个庄子。”
听人说完,旁边人不禁惊呼,还想说什么,一声钝响打断了他们。
绿袍县令坐在堂上,再次轻轻举起手中惊堂木,在空中稍一停顿,骤然落下拍在桌案上,只一声“升堂”,衙役配合着快速叩击地面的水火棍,齐声喊着“威——武——”。
纪家姊弟与许莲先上堂来,围观的人瞧见这姊弟二人的好皮相,气质尚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少爷小姐,还没见犯人,心中就已经有了倾向。
接着被告也被押了上来,众人惊奇此人竟是癞蛤蟆庞典。
县令听两姊弟自我介绍后,又问他们因何事报案。
围观的人更是竖起耳朵,只见那鹤骨松姿的儿郎向前提说。
今日子时,姊弟俩归家,见有盗贼潜入家中,因家中只有许莲一人守家,怕声张导致盗贼狗急跳墙,伤害许莲。
纪见溪身上有功夫傍身,上前查看。
他们是新搬来渭州的,对于所住庄子其实不算熟悉,捉住窃贼时候,他已经偷了好些东西,赃物已经呈交给衙役。
县令要人将证物呈上,当中打开,其中是两个精致瓷瓶,一个是喜鹊梅花瓷瓶,还有一个是刻花白釉梅纹瓷瓶。
时下,众人也明白庞典哪里来的钱了。
“大人,冤枉啊。”庞典黝黑的脸皱在一起哭嚎,“这整个渭州有几人不知道城南那个庄子没人住,说不准他们才是偷偷溜进去抢占屋子的人。”
纪家人还没说什么,庞典先恶人告状,还知道给他们扣一个更大的罪名,好让人将他盗窃的小罪名模糊掉。
县令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庞典说得不无道理。
他虽然才来渭州任县令不过两年,城南那里的听泉山庄一直空着他也是知道的,上任县令临走时候,特意交代他不要打起那山庄的主意,相反,还要时不时派人去巡视,以防有盗贼进去偷盗。
新县令是普通学子,来自偏远地区,没什么后台,似是多岁的年纪了好容易混了个县令。
早几年,还是上任县令时候,听泉山庄一直空着,就有不少人打起它的主意,结果都被上任县令抓了并严惩,杀鸡儆猴,也就没人敢再打听泉山庄的主意,就算它是什么金山银山,那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不是?
就算是新来了县令,见他依旧派人在听泉山庄外巡逻,大家依旧是不敢打它的主意,默认将听泉山庄当作是禁区。
只是很少有人想到,新来县令虽然派了人,不过是形式地走一圈,可没有上任县令那么严苛。
这很少人中显然就包括已经红眼的庞典,真正动手的现在也只有他。
梦娘从前购置下的宅子让他拿去卖了,书坊他没有契子,根本打不了主意,叶明翠卖书也赚不来几个钱,他就只有剑走偏锋去了那个被人遗忘的听泉山庄。
他是没想到那里面真是个金库,好东西可多了去了,为了安全起见,他甚至去旁县把东西脱手,再回渭州销金窟。
年前时候,庞典又去听泉山庄,差点被巡逻衙役抓住,他胆子小,没敢再打散状的主意,再加上才知道那娘俩手上好像真有书坊的房契地契,这娘俩压根不和自己一条心,但是既然知道有这东西,自然要搞到手把它们卖了,结果没想到让叶明翠那妮子打了一顿。
前日手|瘾上来了,庞典又去摇摊,一待就是一日一夜,自然是输得掉裤子,甚至要剁他的手,为了保全自己,庄家说可以拿他的继女抵债,庞典自然连连应好。
回家后,庞典喝了点酒,正好遇上许久不回家的叶明翠,借着酒劲,两人又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也就是这次,让庞典再一次意识到这个这么大了都没跟自己姓的继女并不好惹,自己打不过他,用尽全力,也就在她脸上打了点挫伤,要是真下药被她知道了,自己有可能先被她打死,毕竟这个白眼狼本来就看不惯他。
女儿这下不敢卖,庞典只好铤而走险,再去听泉山庄碰运气,这回事没想到山庄里面住了人。
“你三人可有证据证明那庄子是你们的?”县令还记着那庄子挺重要,他们要真是庄子主人,说不定这二人是他晚遇的贵人呢。
“大人,这是屋子房契地契,上面归属人写的是纪若望正是家父。”纪见音挺拔如松立于堂,他拿出户贴、路引。
“这是晚生和阿姊的户贴,我二人不就是渭州人,儿时随先父先母去平城经商并定居,大人可参见路引。”
听纪见溪说,县令核实了材料,他又遣人快马去明州府核验户籍。
“那你们又如何想到要回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