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敏禾听他诉说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嘴笨,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而且他这么骄傲的人,可能并不需要一个弱者的同情。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感受得到他强压下去的翻涌情绪,由于哽咽,偶有破音。
沈有尚的身世,犹如狗血剧的情节。她有些意外,但也没到震惊的地步,毕竟有钱人家随时随地可能多出一个孩子。
在沈有尚幼儿园时,他母亲遭遇车祸,临终前托人将儿子送到沈家。
沈家为了保全家族脸面,为沈有尚编造新身份,称他刚出生时体弱多病,在国外接受治疗。
他被改小了年龄,本来比沈有恩年长一岁,现在却成了他的弟弟。
改年龄不仅是为了符合继母林雅音假怀孕的时间线,更重要的是,有利于沈有恩以长子身份争夺继承权。
林雅音是出版业巨擘的千金,沈家看重林氏在新闻界的地位,林家冀图攀上沈氏的财富帝国,才对私生子忍气吞声。
“沈家严令禁止提起我妈妈,他们要把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只有我记得她,我永远爱她。”沈有尚语调沉沉,衔悲茹恨。
怪不得那天在餐厅,沈有恩挑衅地让他喊哥,他眼底冒起凶光,俨如嗜血的野兽。
沈有尚低头,敛着泛红的眼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在人前是风光无限的沈家二少,实际上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生日是假的,亲妈也是假的。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不要自责。”
其实申敏禾觉得,相比之下她更惨一点,所以很自然地拿自己开涮。“至少你妈妈很爱你,我父母都在世,可我已经没有家了。”
家是家,房子是房子,有了房子,但是家已经没有了。
沈有尚捏了捏她手腕,像主人抚摸猫咪的爪子,反过来安慰她。
她冲他笑了笑,可能笑得很难看,因为脸上都是苦涩。
在这个风雨凄凄的夜晚,两颗伤痕累累的心似乎挨近了些。
轰隆——
惊天响雷震动耳膜,还沉浸在苦闷中的申敏禾打了个寒颤,身体哆嗦着往前倾,躲到了沈有尚身上。
他顺势揽了下,温声道,“别怕。”
“我不怕打雷的。”她讪讪地辩解。
“都被吓到了,还逞强。”
“我想着事情,才猝不及防的。”申敏禾欠了欠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他们四目相凝,交换着不同频率的呼吸。花房外雷雨激荡,屋内,两人的心房也在急促地振动。
申敏禾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涌,脸上快速升温。
而她眼前的人,脸也红了一片,不正常的红。神情恹恹的,不太对劲。
不会是发烧了吧?
刚才靠在他怀里,就觉得被一片炽热裹缠,灼人的喘息喷洒在她侧颈,她还以为……
申敏禾将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又反复对比自己的温度。
烫,很烫。
白天在山上淋过一场雨,沈有尚着了凉。发热的红晕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愈深,长睫下的眼神也变得浑浊而困乏。
温度计验证了她的体感:38度9,高烧。
申敏禾问他常去哪家医院,而沈有尚觉得这是一粒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检查一下,万一烧坏了怎么办?”
“申老师是把我当小孩了吗?”沈有尚微弓着身子,摸摸她头发,似笑非笑的。
她顺了下被摸乱的刘海,到底谁把谁当小孩了?还有心情调侃,看来病得不严重。
“要是我真受不了了,打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他来一趟。”在沈有尚看来,发热就医是儿童的行为,他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浪费在小事上。
申敏禾将一杯温水搁在药盒旁。
“等我洗完澡再用药。”沈有尚从沙发起身,因为头晕,脚打了晃。
“都发烧了,还洗什么澡?”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把生病作为偷懒的借口。显然,沈有尚并不会因为感冒发烧而改变原定计划。
担心病人在浴室里晕倒,申敏禾守在门口。洗澡丧命的新闻并不少见,她认为自己的顾虑合情合理。
浴室很大,磨砂玻璃门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声音提高了几度,往里喊,“你还好吗?”
沙哑低音伴着水声传出,语气里掺了些无奈,“我没事。”
……
“你还要多久?”
“快了。”
申敏禾倚在墙上,枯燥地玩着指甲。这么大个儿,要是真摔了,恐怕也没力气扶起他。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忽地止住,她怕撞上不该看到的画面,一溜烟回了客厅。
沈有尚顶着一头还未吹干的湿发,趿着拖鞋,晃入她眼里。
他周身弥散着淡淡的香气。黑色浴袍松垮地围在身上,锁骨骨线优越,水珠挂在锋利的下颌上,欲滴未滴。
视线慢慢上移,他的肤色被热水浸过后,显得更为红润。眼里蒙着氤氲的雾气,隐约可见红血丝。
“你一直在外面催,我洗澡都不自在了。”沈有尚轻咳一声。
“要是你晕倒了,会死在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