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这里!”申敏禾惊呼,他注意到沈有尚也推着行李箱,显然不是个香客这么简单。
沈有尚耸了耸肩,脸上略带神秘,“修行。”
“你怎么想的!”申敏禾睁圆了眼睛,堂堂沈家二少居然来庙里吃苦,简直不可思议。
“我也想行善积德,不行吗?”
“来不及了,你作恶多端,肯定上不了天堂。”申敏禾打趣道。
而后反应过来,自己正处于庄严神圣的寺庙里,便掩着嘴巴,放低了声音,埋怨他不提前告知,这样便能一同前来。
“没想瞒着你,我是临时起意,还不是受了你的感化。”沈有尚半开玩笑地解释。
申敏禾为了做义工,提前一晚离开了克劳德山庄。当沈有尚第二天早上独自一人享用早餐时,心里不由感觉空落落的。
他有种隐隐的担忧,申敏禾这一走,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踏入他家了。
于是他心血来潮地报了名。做出决定的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总有一股力量牵扯着他的理智,使得他不能自已。
沈有尚只将这件事通知了助理小梁,对外声称这几天在出差。
申敏禾看着他一身少爷的行头,摇了摇头,认为他吃不了这个苦。她甚至怀疑他是为了打造慈善家的形象而刻意作秀。
哪有做义工的穿着名牌,虽然是带着点禅意的浅色亚麻西装,怎么也不像是来净化心灵的。
不过,即使穿得再大牌,在寺庙里众生平等,都得换上统一的工作服——黄色Polo衫,上早课、晚课的时候则需要披上海青。
带申敏禾进入宿舍的是一位五十几岁的阿姨,自打退休以后,她每年都会来东清寺修行几个月。
八人间大通铺,幸好有空调,而且不禁止使用手机,条件不算艰苦。男女宿舍之间隔着一片草坪,厕所和澡堂在两排宿舍的中间位置。
接受完规章制度的简单培训后,申敏禾与沈有尚被安排去斋堂做帮厨。
东清寺提供义工的一日三餐。现代寺院没有严格执行“过午不食”的戒律,尤其对义工而言,吃饱饭才能确保日常工作的精力。
斋堂在午斋和药石时段对外开放。这里的素斋远近闻名,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属上乘,吸引很多慕名而来的香客。每天斋堂内座无虚席,想必后厨需要很多帮手。
因为他们是新人,所以分配了最简单的任务——洗菜。一筐的白菜,篮子里的土豆带着新鲜的泥巴,还有西红柿、丝瓜、黄瓜等应季蔬菜,大多数采摘自东清寺后面的菜园。
申敏禾坐在小板凳上择菜,一片片地掰开菜叶子,然后倒入清水池里。池水是沈有尚从井里吊起来的,他又拿着刷子擦掉土豆皮上的泥。
“你还真是来干活的啊?”申敏禾见他任劳任怨,没一点大少爷的架子。
“不然呢?”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室外有遮阳棚,但下午的气温与劳作还是让他们热得汗直流。
申敏禾双手捧起水桶里清冽的井水,洗了把脸。水珠沿着她红润的脸庞滑落,如同露水在花瓣上游走,随即绽放出一抹温婉的笑容,一瞬将沈有尚周围的暑气都带走了。
她将手臂浸在水里,皮肤被激起了鸡皮疙瘩,她咧着嘴感叹,“真凉快!以前乡下没冰箱,大伙儿就把瓜果放入竹篮,然后沉入井水中降温。”
沈有尚听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如同家常闲话般,无意识的笑容牵动着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
平日里,与他交谈的人,惧于他的显赫地位,言语间总有几分保留。只有与申敏禾相处时,他的心门仿佛被温柔地推开。
他手往池子里搅了搅,丝丝凉意从指尖传递开来,不由得低语,“这水是很凉快。”
洗完菜后,义工周阿姨递给他们两把刨刀,又有几位师兄搬着板凳,加入了这个蔬菜削皮小分队。
虽然申敏禾平时做家务很勤快,但这么大的工作量也是头一遭,手腕在机械性的扭动中发酸。如果不是师兄们毫无怨言地埋头苦干,她准会按捺不住抱怨几句。
东清寺六点关门,斋堂提前半个小时停止对外营业,于是轮到僧众享用晚斋。
用餐前进行了简单的过堂仪式,念诵《供养偈》后,他们分得两菜一汤:炸素丸子、白菜炖豆腐和丝瓜榨菜汤。
下午做工疲劳,饭菜的滋味显得特别香,尤其是想到这些蔬菜都是亲手准备的,不禁感到满足。沈有尚未曾料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么小的事产生成就感。
日轮沉落,气温降低。在晚课前,申敏禾换上了褐色的海青。衣裳自带着一股庄严之气,让她顿生敬畏之心,挺直了腰背,步履沉稳。
但她的心还没沉静,在路上遇到沈有尚,调侃他穿得像个花和尚,简直是斯文败类。
沈有尚故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休得无礼。”
傍晚的东清寺,除却熙熙攘攘的游人,回归至最纯粹的宁静与祥和之中。大雄宝殿内,烛光轻轻摇曳,柔和的光影投在佛像上,勾勒出威仪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