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皇帝睨了他一眼,“朕竟是不知李昃渊已经打不得了。”
李昃鸣哑口,他父皇理解的意思显然是另一层。
“昃渊他还有伤,打了要出事!”李昃鸣急忙道。
李昃渊扬高了音量,语气不屑:“要打便快些,什么时候太子说话比父皇还管用了?”
“李昃渊你别耍脾气!”太子挣脱不开亲卫的钳制,急的不行,“父皇!”
李益元负手而立,一副铁了心要收拾这逆子的模样。于是长棍击碎了雨珠,带着劲风落在李昃渊的背上。刚追过来的巡查队伍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那一棍绝不是虚的,破风的声音在这雷雨中依旧清晰,听得人心惊肉跳。没有人敢再出声,只有太子还在心疼道:“够了,住手!昃渊身上还有……唔!”
运迟道了一声“逾矩”,捂住了太子的嘴,被死咬着也不松手。
绝不松手!!!运迟痛得眼泪狂飙。
七八棍打下去,雷打不动的李昃渊终于泄出闷哼,一股血腥涌上喉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站在帝王身边的张崇见此情景,想求情,无奈于帝王威压,还是没说出口。
李昃渊跪在雨间,五脏六腑的伤都被牵扯、棍仗的猛劲全然落在身上的痛,他都泰然自若地吃下。
“太子殿下,松松口,疼、疼!”运迟压低了声音恳求。李昃鸣这才松口,再次徒劳地挣了几下。
二十下不减力道的杖罚终于结束,李昃渊的神情却没有变化,他甚至自己撑着身子站起来。
“父皇所罚,儿臣自觉受教,”李昃渊的脸色有一瞬间煞白,他向廊道里的帝王深深拜下,“儿臣谢过父皇教诲,定铭记于心。”
李益元没作声,雨帘后的他看不清是什么神情。二皇子眯了眯眼:“今日叨扰父皇,还望父皇莫要计较。”话音落下,李昃渊转身就走,顶着瓢泼大雨穿过人群,头也不回。门口的兵卫方才如梦初醒列队散去。
李昃鸣也被解了禁锢,向李昃渊的方向追去,还踉跄了一下。
莫云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许久,见李昃渊脸色苍白,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去,他主子在几步之外冲他笑了笑,而后猛地吐出一口血。莫云和李昃鸣险险接住,没让他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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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您该回去了。”运迟有苦难言。
李昃鸣彼时已经在二皇子的住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守在榻边,瞪那运迟:“昃渊未醒,现下叫我怎么安心离开……阿嚏!”
木冗递去一块帕子:“殿下,这是圣谕。”
莫云端了一碗药入屋,放置在桌上,然后在床榻不远处跪下了。李昃鸣不耐地应着自己的亲卫:“若不是父皇,昃渊也不会……你跪下作甚?”
这忠心一片的莫云将目光长久地落在李昃渊身上,太子一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昃渊看重你,你被贵妃娘娘污蔑,他自然是会护着你的。”李昃鸣替弟弟掖好被褥,叹息一声。
“卑职知晓。”莫云低下头。
李昃鸣扯出一个微笑:“所以你不必过于自责。”可莫云满心愧疚不敢落下,一言不发。
运迟在李昃鸣旁边小声道:“太子殿下,您也体谅体谅我们两个属下可好?属下还想多领几十年俸禄呢。”
再三犹豫,李昃鸣还是咬牙切齿地站起身,重重地拍着运迟的后背:“好,行,回宫。莫云,照顾好昃渊。”
“是。”
李昃鸣走后不久,莫云发现他家主子的脸色快赶上白纸了,他下意识皱眉。外头的雷雨像是在催促着莫云,几番挣扎,他站起身走向榻边。
“主子恕罪,莫云逾矩。”莫云用手背小心翼翼地探了一下李昃渊的额头,飞快收回。
果真烫得吓人。
就在这时,李昃渊竟是醒了,莫云手忙脚乱地把药端过去。他主子乖得很,撑起身子拿了碗便闷入肚中。
“你盛的?”李昃渊的声气有些飘忽。
莫云捧着碗,将声音放轻了:“知道主子不喜有药渣,属下没敢叫别人盛。”
李昃渊阖目靠在床头,病恹恹地,大概是烧得迷糊,话也不愿再说。莫云便安安静静地跪在一旁。过了好一会,才听着他主子出声:“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中。”
“幼珂……已启程江南了?”李昃渊问。
莫云眼巴巴地看着他,人却是已经利落地站了起来:“……属下这便去打听。”语毕,捞着伞便走了出去。
李昃渊咳了几下,伤口被扯得浑身在痛,有些烦闷,却又无力发作。好了,本来休养一段时间便能去骑马射箭的,如今雪上加霜,更不知盼头。
门很快被重新打开,李昃渊睨眼过去,有些惊讶:“这么快。”
“主子,世子已经离府。”莫云抖掉伞上的水,把它放置在门口。
他主子似乎应了声“嗯”,莫云不知是否听错,反正在这之后,李昃渊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莫云都要以为他主子睡着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听到李昃渊被阴云压低了的声音——这回是清清楚楚:“莫云,我要更大的权,赠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