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山庄是海云市环境清幽、私密性极强的一家私人山庄,平时鲜少对外开放。今日里面却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大气漂亮的绿草坪和葱郁的茶树一起组成了自带松弛感和富有蓬勃生命力的婚礼背景。花墙拱门主要以白玫瑰等白色系花卉为主,只在宾客区每张小桌上的精致花瓶中各插着一些随风摇曳的鸢尾兰,凝成了白绿冷调中唯一的亮眼颜色。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工作人员们手托银盘,步履匆匆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三两个孩童正攥着喜糖盒追逐打闹,几对气质不俗的男女则摇晃着香槟,向新人的父母恭贺。
“韵姐,您今日的精气神儿好的不得了哎。小霄年纪轻轻就将公司的资产翻了好几番,找对象的眼光也好,听说另一半也是个大帅哥,我们几个姐妹中呀属韵姐您福气最好~!”
苏韵挽着靳震天的胳膊,礼貌地笑笑,“哪里哪里,是孩子们争气。”
宾客们还想继续攀谈,靳震天哈哈一笑摆手,“先失陪了各位,家里孩子结婚把我俩紧张的,祝词还没念熟,我俩可得再去走走流程。”
“靳总您说笑了……”
在人们客气的恭维中,靳震天和苏韵先暂时离开了场地。
精心盘起的发髻和妆容并没有掩盖住苏韵眉宇间的愁容,她叹着气,“两个孩子真是可怜,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临了到了修成正果的紧要关头,还要遭此劫难。”
靳震天拍拍妻子的胳膊,也是一声长叹,目光望向百米之外的一栋白色小洋楼。
悠扬的钢琴曲穿过深咖色的木制百叶窗飘向屋外错落有致的花丛。屋内靠窗的沙发上,一个满头白发的俊美男人正闲适地坐在那里,他双腿交叠,托着腮,饱含喜悦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在屋中央优雅弹钢琴的男人。
靳津霄今日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色西装,打着浅蓝色领结,胸前佩戴着精致胸花,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翩飞。随着最后一个和弦的落下,他抬起头,黑亮的眼睛回望向和他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另一位新郎。
嘴角展开一个笑容:“抱歉,很久没有弹过这个东西,技艺生疏了。”
梁晶晶站起身啪啪鼓掌,脚步轻快地向着靳津霄走过去。
轻轻将爱人抱在怀里,“怎么会呢,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曲子。谢谢宝宝,我今天感觉特别幸福,梦中的婚礼终于在今天变为了现实。”
说完,他欣赏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十克拉全美方钻,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七彩的耀眼光芒,他不禁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靳津霄却微微退步,拉开一些距离,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第无数次看向男人全白的头发。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梁晶晶原本漂亮的金色波浪长发已经全部变成了刺眼的白,身体精力也大不如前。
是在不断衰老的征兆。
微凉的指腹抚上男人睫毛浓密纤长的眼睑,他苦涩开口:“还是没有办法嘛?”他们这些天和加百列不分昼夜地通讯商量破解之法,趁萧然白天精力好的时候也会拉着他一起讨论。
可笑的是,三个当世人鱼族最强的能力者,都没有想出一个切实的办法。
“加百列分析诅咒之所以还在继续,是因为厄尔蒙德尚有一丝神识流落在世间,只有彻底杀死他,寿命转移才会完全停止。”
“可天地之大,厄尔蒙德逃窜的那丝魂魄,究竟该去哪里找。”靳津霄喃喃,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再次扼住喉管,令他呼吸困难。
“总会有办法的宝宝,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要微笑。来,给老公笑一个。”梁晶晶挑起爱人的下巴逗他。
靳津霄努力控制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命苦。梁晶晶无奈,俯身扣住男人的脖子,深深吻了下去。
“哇哦,珍珠什么也没有看见!”
突然推开门的白珍珠机灵地拿小胖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手指还是悄悄漏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偷偷观察两个爸爸。
小家伙今天同样是一身华贵精致的迷你版白色定制西装,脖前打着漂亮的蝴蝶结,还特意做了发型,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模样纯真又可爱。
他今天可是爸爸们婚礼上的花童噢,责任重大。
“爸爸,奶奶让我来告诉你们婚礼一小时后开始。然后现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伯伯说要见见爸爸说什么合作的事。”小孩儿兴奋地传达着苏韵的话。
他今天可高兴了,婚礼上的一切都令他十分新奇。
来找爸爸们的中途他还碰见一只正在惬意晒太阳的长毛狮子猫,白珍珠当时噔噔噔跑过去,大方地和小猫咪分享爸爸们今天结婚的这个特大喜讯。
靳津霄摸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和白嫩的小脸蛋,在儿子面前,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爸爸们知道了,谢谢珍珠的转达。”
“不客气噢爸爸。”白珍珠被爸爸夸奖,有些害羞,脸颊上泛出一团粉,他抱住靳津霄的小腿撒娇:“爸爸爸爸,你今天真好看,珍珠最喜欢你啦!”
“你这小家伙,我呢,喜不喜欢?”梁晶晶倏地捞起白珍珠将他高高举起,挠他咯吱窝,逗得小家伙哈哈笑。
连忙求饶:“也喜欢也喜欢,超级无敌喜欢!”
父子俩玩闹了一阵,乐队专业的演奏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是梁晶晶特意要求的钢琴曲,和靳津霄刚才弹奏的一样,《梦中的婚礼》,多么美好的名字和旋律。
梁晶晶不舍地将儿子放下,拍拍他的小屁股,“你先去拿花篮,爸爸们随后就到。”
“好噢。”白珍珠乖乖点头,快走到门口时,他想到什么,又忽然转身一脸认真地对着梁晶晶提议:“爸爸,你这个cosplay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珍珠还是喜欢你金发或者黑发的样子。那样更帅!”
梁晶晶好笑:“你爹俊得很,什么发色也能轻松驾驭。快去拿花篮,要是误了时间,爸爸可要打你屁股了哦。”
白珍珠假装被吓到,搞怪地大叫一声后笑着跑远了。
直到看不见儿子的背影,梁晶晶才转过头,笑着对靳津霄轻松说:“你也快去,不然我也在床上教训你。嗯哼,可不会像仅仅打屁股那样就轻易放过你。”
靳津霄走上前,双手搭在梁晶晶硬朗的肩上,凑在男人通红的耳朵处轻声说:“求之不得。”
说完,他不再看对方的反应,先行一步离开。
屋子里瞬间没了人影,只有鼻间还隐隐留有爱人身上的香气。梁晶晶愣住,老婆好辣,他更不能死了。
他拿出手机给列表中一个突然加他的陌生头像发消息,眼睛瞥过对话框的最新一条,显示今早八点整。
梁晶晶冷哼,装神弄鬼。他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收拾那个小人。
说不定还能以更年轻好看的样貌去给爱人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梁晶晶抚上自己的白丝,因为生命力在不断流失的缘故,他早已无法掩盖已然全变白的脑袋,儿子说得对,这场闹剧是时候该彻底终结了。
“靳总今天真是意气风发,来,干一个!”曾经生意场上的一个合伙人举着杯子劝酒。
靳津霄皱眉,冷声:“沈总不是要谈下一季度合作的事情,看来还是不急。”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靳总,好好好,不喝就是了,我是想和您说我愿意让利百分之十,来换取一个在布谷视频上……”
等靳津霄应付完这个说话绕来绕去的老总,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他看了眼时间,还剩十分钟就可以入场了,梁晶晶怎么还没来。
“儿子,晶晶那孩子呢,司仪让你们站到指定位置。”苏韵走过来提醒。
“妈,再推迟半小时,我过去看看。”
靳津霄快步返回远离人群喧嚣的那栋小洋楼,他脑海里很乱,一些繁杂的思绪纷纷涌了上来。
梁晶晶会不会是晕倒了,抑或是觉得满头白发不好看又在自己捣鼓。毕竟头发刚刚开始变白时爱美的男人接受不了,晚上趁他睡着偷偷跑去卫生间把脑袋整个浸泡在染发液里,期待借助一些化学手段对抗魔法攻击。
砰——
房门被用力推开,可不大的屋子中哪里还有梁晶晶的影子,靳津霄又快步跑向二楼房间搜寻,同样的没有任何动静。
恐慌的感觉涌上心头,靳津霄掏出手机给男人拨电话,熟悉的欢快铃声突然响彻在整个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屋子,他快步走过去按灭手机。余光扫见黑色琴盖上的东西,是一张不大的明信片。
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梁晶晶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宝贝儿别怕,我在不远处的绮南山的西北角,我怀疑巫师厄尔蒙德的灵魂碎片掉落在周炤的身上,但还不是很确定。可能有诈所以先去独自探查一番,但如果在婚礼正式开始前我还没有回来,老婆你一定要来救我呜呜呜!}
翻开背面,上面还有一个很丑的爱心,靳津霄咬牙切齿,这条鱼又擅作主张地独自去面对危险。
“妈,今天的婚礼取消,你看好珍珠,我有事出去一趟。”
靳津霄说完疾步离开,一路穿过花墙、跑出山庄,大力拉开车门迅速离去。
藏在暗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观礼的靳寒渊看见靳津霄难看的神色和突然离开的背影,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大伯,你怎么在这里!”白珍珠手里拿着一个花篮,从墙角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问消失许久后今天又突然出现的靳寒渊。
他就说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气息很熟悉!
靳寒渊低头看向小崽子,“珍珠,你的爸爸呢?”
“爸爸在里面,他们今天结婚噢。”
绮南山西北角,一片空旷的废弃土地上。梁晶晶气势嚣张地对着站在一棵大榕树下的欣长身影喊话。
“厄尔蒙德,你如今像个大王八一样龟缩在你最瞧不起的区区人类身上,东躲西藏的滋味不好受吧?”
站在树影下的男人笑笑,扶了扶滑落在鼻梁的细金框眼镜,“巫师大人,阿瑞赫斯已经被引诱至此,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杀了他,就现在。”
周炤浑身的气息倏然变得凌厉,给人一种近乎妖孽的非人感。
他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体内残留的神识!
梁晶晶眯起眼,真是不想活了,随意将身体借给陌生意识占据,即使日后那道意识被抽离,身体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具体危害未知。
“阿瑞赫斯,你没想到吧,我还活着。”“周炤”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梁晶晶不屑,“活?就你?这次还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完,他不再与这种人多费口舌,迅速双手结印,变幻出武器冲着面前之人站定的位置砍去。
轰!
高大参天的榕树被蓝色剑刃劈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继而轰然倒塌,溅起一阵飞扬的尘土。梁晶晶飞快伸手挥开这些遮挡视线的漫天灰尘,寻找消失的身影。
“阿瑞赫斯,你看这是什么?”
“爸爸!呜呜呜……”白珍珠抽泣的声音响起来。
梁晶晶回头定睛一看,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至极,“靳寒渊!珍珠是阿霄的亲生孩子!你下得去手?”
对面的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其中显然是刚刚赶到的男人手中抓着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儿。
白珍珠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努力挥舞着四肢对抓着他的男人拳打脚踢,小拳头捶得梆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