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定格在夏亦燃弯腰跪倒在房间中央的画面。
文铮眼睛还盯在暂停播放的手机屏幕上,似乎没有缓过来。
安保团队发给时扬的是仓库里的完整视频。
时扬看到了夏亦燃挡在文铮面前挨打,和文铮冲到小房间里抱着昏迷过去的夏亦燃近乎崩溃的画面。
她能理解,文铮在这种状况下情绪受影响是正常的,但是她也希望文铮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片刻的安静之后,文铮深深吐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松了下来。
抬起眼,看向时扬的眼神竟然有些茫然。
夏亦燃为什么要捅自己一刀?
她隐约知道这个答案。
可这个答案同样让她感到茫然。
时扬知道文铮这一晚受到的冲击不小,拉着她推到浴室,“文铮,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我们再说其他的。”
热水从头顶浇湿全身,脱掉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那身衣服,文铮才发现夏亦燃的血已经透过衣服沾在她身上。
在热水的冲刷下,已经干涸的血迹渐渐脱落,顺着水流流走,渐渐消失不见。
文铮看着那缕缕红色流水,心头思绪万千。
从前她以为夏亦燃在她这儿讨欢心、博同情,是贪图钱财。
而现在,她才知道,他所求的是一个拥抱、一点儿喜欢。
为了这点儿东西,他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做一出差点儿丧命的苦肉计。
这份过于强烈的情感,让文铮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应对。
她从小见到的关于幸福爱情的模板,一对是爷爷奶奶。
老爷子和老太□□恩爱爱了一辈子,即使偶尔有小吵小闹的,也很快以爷爷认错而结束。
另一对,就是爸爸妈妈。
爸爸是有口皆碑的好爸爸、好丈夫,和妈妈从来没有吵过架,对妈妈的要求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这种平淡的幸福生活就是二十六岁之前,文铮对自己以后生活的预设,即使她对谈恋爱这回事儿并不热衷。
而二十六岁之后,幸福假象被打破。
文铮本就不太躁动的心房外面仿佛又套上了一层玻璃罩,冷眼看那些有所图的男人们或真情或假意的献殷勤。
而现在,那层玻璃罩仿佛被夏亦燃用他浑身的血撞开了一道缝隙。
夏亦燃闭眼前,一声比一声轻的“姐姐”砸在她心上,让她感到心脏有种麻麻的感觉。
文铮抹了把脸上的水,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文铮从浴室出来,脸上神情明显缓和了下来,也有心思关心起今晚她们的计划了。
“警察那边什么情况?”
“两个绑匪已经被带回去了,供出了陈耀。我来的时候,警察已经逮捕了陈耀。”
“好。”文铮点点头,这种情况,陈耀应该跑不掉了。
又想到刚才时扬给她看的仓库视频,“那段视频,警察知道吗?”
时扬摇摇头,“我出了警察局才收到的,这个自然不能给他们看。”
文铮点点头,又想了想,“删掉吧,就当他们做的吧。”
“行,我这就让他们给删了,”时扬知道,文铮又一次犯了恻隐之心,不过这样也好。
“本来只是绑架,现在还有一个教唆杀人,故意伤害,陈耀这回跑不了了。”
她又看了看安医生的值班室,有床有被子的,嘱咐道,“你先在这儿休息一晚吧,夏亦燃醒了我来叫你。”
文铮却摇了摇头,执意回到了病房。
陆聿川和叶宁柏还在病房里照顾着夏亦燃。
文铮进来,仿佛是才发现陆聿川也在,又想起今天晚上他攒的局,关心道,“今天晚上的合约谈成了吗?”
陆聿川看着文铮神色恢复过来之后,对他公事公办的样子,心头不由一阵苦涩,低声道,“一切顺利,合同已经签下来了。”
“好,辛苦你了,”文铮说,走了两步又顿住,“对了,麻烦你明天推进一下这件事,再和我秘书说一下,我明天不去公司,行程取消。”
陆聿川一一应下,看着文铮一步步走到夏亦燃病床前坐下。
“铮铮,我来照顾他,”叶宁柏走到了文铮旁边,满眼心疼地看着她,“你先回去休息吧。”
文铮轻轻摇了摇头,转头冲房间里站着的三个人,“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她回去也休息不了,夏亦燃的苦肉计成功了。
即使知道他是自作自受,文铮也需要做点儿什么,让她那颗发麻的心脏好受点儿。
见文铮神情坚定,几人都知道劝不动了,只能离开了病房。
医院深夜的走廊静悄悄的,时扬走的很快,两个男人在她身后,都有些怅然若失。
陆聿川看着时扬的背影,今天晚上的这场绑架,她似乎又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陆聿川感到有些挫败,慢慢走到和时扬并肩。
时扬扭头瞟了他一眼,陆聿川低着眼,声音很低,“学姐,我想请教你,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文铮信任我?”
时扬挑了下眉,有些惊讶。
此刻的陆聿川,完全没有了一个多月前在咖啡馆见面时的志得意满和嚣张。
时扬收回眼,声音不冷不热,“陆聿川,你是个聪明人,你既然知道怎么用文铮看重的东西拿捏她,自然也能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文铮信任你?就看你想不想做而已。”
她可没有必要教陆聿川怎么去获得文铮的芳心,那是他自己的人生课题。
*
天蒙蒙亮,护士还没来查房,病房里依旧安静。
夏亦燃睁开眼,白色的房顶映入眼帘,耳朵是滴滴滴滴的规律声音。
他有些茫然,想起身,一动,浑身上下开始疼。
再睁大眼睛看,见到挂着的吊瓶和他旁边的仪器,原来是在医院。
夏亦燃松了口气,不经意一低头,看到他左手床边,文铮侧趴着,睡着了。
文铮侧着脸,就睡在他的左手边,似乎睡的不太安稳,还皱着眉头。
离得太近了,一伸手就能碰到,夏亦燃不由抬起手,想替文铮抚平她的眉头。
抬起手,他才发现自己手上缠着纱布,还扎着针。
病床上这点儿轻微的动静,文铮忽然醒了过来。
夏亦燃只能把手又放回去,盯着文铮,就忍不住开始笑,“姐姐。”
因为手术时喉咙里插过管子,声音很低,有点儿哑。
文铮眨眨眼,盯着醒过来,好端端的夏亦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醒过来吗?”
“姐姐,天还没亮,你接着睡吧。”
因为昏迷之前,文铮说以后可以喊她姐姐,夏亦燃一声接一声地喊“姐姐”,好像要把睡过去的这段时间没能喊的全补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