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自然闭合就可以了。”
画面开始精确,队伍前端依次剥离出细长的影子,坐下到起身,不超过半分钟。跟着采集员的指令找到镜头,那反光的圆形玻璃片上出现了暴露我生物隐私的红色虹膜。
作为流行文化中相对吃香的种族中的一员,我得承认,工作与我的真实生计并不挂钩,但毕业后还是无可避免地拥有了和人类一样安身立命的情结。每日饮血是我的需求,我的心愿则是不用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样不太体面。再加上总找不准静脉血管,我罪加一等。
社会阶级和进食技能搭建的空间相对逼仄,好在我上过学,师人长技以立业,运气也还不错,正赶上元老院批准百年都未必有一次的招募计划,元老院这能拿出来唬人的名头暂且不提,最起码能享受到血液分配制了。
因为这一点,我发自内心地高兴。
比我更早投入幻想或是对所谓前途不置可否的家人们给了我很多建议,变成削尖脑袋拧出来的木屑花,到信息录入的这一天,被阵风轻飘飘地吹走了。
正式入职后,我在底层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有时候被顺手提起,更多的时候在角落默不作声。除了工作时间和报酬的内容,这份工作扔到人群里也是司空见惯的,没什么意思,没太大意义,只为混口饭吃。
又一个披星戴月的夜晚结束,我路过花园的中央,看到那句著名的“Quo Vadis”安静浸泡在拂晓前的阴影下。吸血鬼世界的秩序,其实建立在对人类历史的模仿上。
而我正往家走,缓慢渡过郊区与市区的衔接处,这条路上鲜有不太平的事发生。然而某种自觉,可能是写在人员职责手册上的,将我带到了突然出现的血腥味的源头——对人类来说,这是种命运的预兆。
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张开四肢,像均匀剥开的橙子皮,新鲜的血雾在空气中蒸腾。因失血而苍白的皮肤和上面无节制翻开的伤口,让他看起来更像一条得了立鳞病的鱼。
这个经受虐待的生命让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知所谓的难受。我环顾四周,不出意外扫到一双红色眼睛。一个从暗色中化形的同类,幽灵般扒着树干探出脑袋:“不是我,我就比你早来了一会儿……”
是个小女孩,留着干干净净的指甲。
“小妹妹,你看到是谁做的了吗?”
“好像有个影子。”
“你觉得那个影子是人,还是我们?”
“那个,你一点都不饿吗?”
我摇头,从背包里掏出血包,她远远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不喝陈血。”想了想又问:“你在人血工厂上班吗?”
“我在……”元老院这三个字突然就难以启齿了,“我在它隔壁打工。”
我们的背景板依旧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休克还是死了。在安全距离的边缘,我也无法判断他身上是否有牙印,只好再催促她:“小妹妹,你再想一想,那个人影消失得很快吗?”
“为什么?”
“如果是人做的,我叫救护车,如果是我们,得叫同事来。”
“我们分了他好吗?不跟别人说。”
我当即决定屏住呼吸凑过去看看。明明冒险的行为代表否定,我还是报复般在心里说了一声好。唉,真想,真想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