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晨挺直脊背,玄色披风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黑风峡本为我边疆最险要之地,一旦失守,通往中原无山阻林隔,三日可达凤阙;若今议和,既失地界,亦失军心,北军百年来血战之志,尽毁。” 他的声音震得殿内铜灯轻晃,目光扫过主张议和的官员时,眼底闪过一丝冷蔑。
“可三部联军兵力数倍,我军将疲粮绝,如何敌之?” 工部侍郎攥着笏板抢步出列,帽翅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赵煜晨解下腰间玉佩重重拍在地上,玉碎声清脆:“臣请调储备粮六千石、战马两千匹,东南沿海盐换银三成,移作战备;再征募关外流军,立三路防线,诱敌深入。” 他单膝跪地,铠甲锁链哗啦作响,“臣愿亲自领兵,死战黑风峡。”
这番话如重锤砸在群臣心头,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皇帝的咳嗽声断断续续,指节敲击龙椅扶手发出迟缓的 “咚咚” 声。
“你…… 能否胜任?” 皇帝撑着龙案向前倾身,浑浊的目光紧盯着赵煜晨。
赵煜晨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若臣不胜,愿以首级偿国。” 他猛然直起身子,锁子甲泛着冷光,转身面向沈瑾瑜时,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请殿下准调禁卫营三百,内卫三十,随军参战。”
沈瑾瑜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群臣的目光如芒在背,礼部尚书甚至忍不住探头张望。徐衍凑近半步,袖中的密函差点滑落:“殿下,此时放他出京,极险。”
沈瑾瑜却抬起手,袖口的暗纹刺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她凝视着赵煜晨眉梢未化的霜雪,想起黑风峡旧案里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你若走,朝中这摊乱水,无人替我分担。”
“我若不走,怕来日这江山,都无人可守。” 赵煜晨向前半步,铠甲碰撞声惊得阶下官员后退。两人目光在空中胶着,仿佛将十年的信任与默契都凝在这对视里。
皇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的老人斑在烛火下格外明显:“准奏。封赵煜晨为征西行军副都督,领便宜行事之权,调禁卫三百、内卫三十,三日内出发。”
赵煜晨叩首谢恩,起身时故意放缓动作。他望着沈瑾瑜腰间晃动的平安玉佩,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只低声说了句:“等我。”
——
朝会散后,凛冽寒风如刀割面。官员们匆匆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渐次消失。赵煜晨解下披风裹紧,刚走下丹陛,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煜晨。”
他身形一顿,缓缓转身。沈瑾瑜独立阶前,玄色朝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暗红宫墙宛如凝固的血。她的发簪不知何时松了,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迈步上前,靴底碾碎薄冰发出脆响。两人相隔三步站定,唯有风声呼啸。
“我原以为……你会留下。” 沈瑾瑜垂眸盯着他披风上的积雪,睫毛微微颤动。
赵煜晨苦笑,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消散:“若我留下,你手中虽多一助力,可北境百姓,无人护得住。” 他想起密报里被劫掠的村庄,握紧了腰间剑柄。
沈瑾瑜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良久,她抬起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若你死在战场上……”
“我不会。” 赵煜晨跨前半步,铠甲锁链哗啦作响,“我曾说过,不会让你独自扛这江山。” 他直视着她眼底的担忧,雪落在发间、肩头,却浑然不觉。
“我守住黑风峡,再回来守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瑾瑜瞳孔微缩,喉间发紧。那些藏在心底的话翻涌上来,却化作一声叹息。她伸手解下腕上暗金龙纹环扣,金属还带着体温:“此物能开太仓密库,你若战至绝路,可借此取兵粮一应。”
赵煜晨接过环扣,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纹路。他将环扣贴身收好,目光灼灼:“好。待我凯旋,你别先倒了。”
沈瑾瑜点头,睫毛上凝了细小的冰晶。她看着赵煜晨转身踏入风雪,玄色身影与漫天白雪渐渐融为一体。马蹄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宫墙转角。
“去吧。” 她对着空荡的丹陛轻声说。转身时,衣摆扫过阶前积雪。回到书房,案头堆满待批的文书,最上面压着肃王的奏疏,七道朱红印泥刺得她眼眶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