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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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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澈拔了酒壶塞子,同钟义寒轻碰了一下杯,仰头饮下一口。

辛辣冲喉而入,呛得他甚至有些想流泪。

宁澈缓缓旋转着手中的酒壶,有些惨淡的扯了下唇:“你说,酒这东西,真是怪异。一个人喝的时候,越喝越愁,多一个人喝,却能借酒浇愁。”

钟义寒浅淡一笑:“白日里喝酒,喝的是豪情万丈,深夜里喝酒,喝的却都是孤影惆怅。臣亦觉得,这东西实为怪异。”

“呵,看来你也没少独饮,是懂行的。”

宁澈嗤声一笑,懒散的抬起手,同钟义寒又碰了下杯。对面的人并没有戴官帽,如此一来,便真的像是坐在了茶坊酒肆间,几口杜康撩拨,似乎就能交上一个朋友。

“我呢,没什么朋友。王侯相府里的公子哥,有他们自己的圈子。从前也有年龄相仿的入宫伴过读,但锦绣堆里长出来的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事事顺从,总让我觉得,跟他们聊不到一起去。”

“从小到大,能称得上朋友的人,除了她之外,庄衡算一个。但是庄衡这个人呢,原则性太强,做朋友的时候能为你两肋插刀,但做了君臣,便只是君臣了。”

钟义寒并未来得及细思,皇帝口中的“她”,究竟指的是什么人,便就又听得对面人说道:“你呢,算是半个。至于为什么是半个,是因为我私心里单方面的把你当个朋友看,但我知道,在你心里头,不定怎么烦我烦的要命呢。”

这话若是别人听了,只怕会立刻战战兢兢,伏地请罪。可钟义寒只是微扬了下眉毛,旋即坦然一笑:“陛下慧眼如炬,臣的心思果然瞒不过您。”

“嘁。”宁澈睨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眼底却泄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宽慰。

两人相视一笑,倒多了那么丝惺惺相惜的意味。

“钟义寒,”宁澈将酒壶磕在了台阶沿上,哒的一声轻响,“之前京中百官联名上的那封奏请追封圣母为皇后的折子,你为什么没在上面签名?”

钟义寒垂眸看着手中的酒壶,忽然就明白了,皇上今夜叫他来喝的这顿酒,究竟意欲何为。

“臣自幼失怙,又年少失恃,人情冷暖看得多了,便养成了这样寡淡孤僻的性子,既不喜欢他人对臣置喙过多,也不喜欢刻意干涉他人之事。虽说君王之事皆为国事,但臣私心里还是觉得,圣母的去留,还是应当由陛下自己做这个决断。”

宁澈抬起手,以手背轻轻覆了覆自己的额头。

“其实我心里明白,她……就是我娘,一直过得都不是很开心。”他向后倾倒下身子,单肘拄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钟义寒,你不是最喜欢抽丝剥茧么?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

钟义寒把玩着手中的酒壶,浅浅摇了摇头,道:“家母临终时,曾留遗言给臣,希望臣能让继父写一封和离书,后将她的遗骨迁回老家,同臣的生父合葬。但臣,没有照办。”

宁澈眉尾微挑,面前这人所说之事,引起了他的一丝兴味。

“家母这一生,过得很是辛苦。就为了能赚一点糊口的银钱,她卖过儿女,讨过饭菜,直到她去世,臣都未在她脸上见过一丝真正的笑容。在改嫁了继父后,为了让臣能在继父族中站稳脚跟,逼臣改了姓氏,入了钟家的宗族。”

“臣心中也曾怨恨过母亲,何必为了那一口吃的不断的委屈求全,甚至连名姓都要舍弃,就算饿死了又能如何。可得到的只有家母给臣的一记耳光。对于这一生当如何度过,每个人的想法都很不一样。就如臣并不畏死,可臣的母亲却又竭尽全力想让臣活下来。”

每个人的人生,都太不相同了。听到此处,宁澈的心间竟微有风动。你为何要生下我,相似的话,宁澈也曾同自己的母亲质问过。

钟义寒继续道:“但所幸的是,继父为人良善,待母亲相敬如宾,待臣亦视如己出,是臣人生中的第一位引路人。家母故去后,臣曾同继父商议过她的遗愿,可继父并不同意,臣几番衡量后,仍是尊重了继父的意愿。”

说到此,钟义寒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帝王:“臣说了这许多无关紧要的话,其实只是想告诉陛下,逝去之人即便生前留下再重的痕迹,身后事也得由活着的人来决定。而活着的人,既然手中有了掌控的权力,那便该依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做。可至于什么才是对的,而什么又是错的,并没有一把尺子能来衡量,个中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知晓,他人都无权置喙。”

“你这些话,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话。”宁澈逆着性子喝酒,醉的快了些。他缓缓抬起手,在自己的心门处叩了叩,“可我就是,这个地方过不了这一关。”

“她哪怕,哪怕只给我留一句话,说她不恨我,我即便去油锅里滚一圈,她想做的事,我也一定会帮她做到。可她一边要恨着我,一边又要我送她离开,我这里不痛快,不痛快啊!”

他将自己的胸口捶得砰砰作响,似乎想借由此,让里头的疼痛缓解哪怕一瞬。

“那陛下就同自己和解!”钟义寒脱口而出,语调却又慢慢放缓下来,“背负着另一个人的情感活着,太累太累了。臣恳请陛下,对自己宽容些,为了您自己而活吧。”

“谈何容易。”宁澈仍维持着半躺半倚的姿势,抬头看向殿顶,泄出一丝苦笑。

沉了片晌,宁澈扶着台阶站起身,绕到御案后拉开抽屉,将其中的一沓稿纸取了出来。

“朕记得,你似乎很能懂得女子的苦楚,还为此同朕争执过。”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见之时,在北镇抚司,因为云湘和她的孩子,钟义寒曾劈头盖脸的狂怼过彼时尚不知身份的帝王一回。

钟义寒此时也已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恕罪。只是因为臣的母亲和妹妹,皆遭遇过这世道给予女子的恶意与疾苦,故而格外能同女子共情些。”

宁澈似笑非笑的揶揄了句:“钟大人为女子写的花间词,词藻风流倒是声名远扬。朕读了,亦是觉得香艳的很。”

钟义寒低头道:“微臣惭愧。那些不过是为了交游攀附的附庸风雅之作罢了。真正的凄苦,是永远无法摆到台面上,也无人乐意去观摩品读的。”

宁澈敛了神色,将手中那摞稿纸递给他:“那你看看这个吧。”

钟义寒双手将纸接过,低头翻看下去。多年间在书墨间浸润的积累,让他看东西很快,可手间的这摞稿纸,却让他越看越慢了下去,额头上也不知不觉起了一层薄汗。

这些宫闱秘事,是他们这些做外臣的,一生不得触碰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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