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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石千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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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阁老互相对了个眼神,其中意味讳莫如深。毕竟自宫闱失火那日之后,他这两位阁臣都未曾面见过圣颜,更未听说皇上在白日里单独召见过哪个臣子。

不多时,从殿内退出一着蓝色官服的官员。他迎面见了门外的两位阁臣,面上略露惊诧之色,匆匆拱手行了个礼,离开的步伐中有股难以自持的凌乱。

卢英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方才离开的那人是钦天监的监副,陆元齐死后,钦天监便是由他在主理的。

随后,自殿中走出一穿红色洒金曳撒的内官。杨怀简上前拱手道:“谭公公,臣等求见圣上,劳烦通报。”

谭小澄拱手还礼,却道:“两位阁老,主子御体不适,恐难见外臣,还请回吧。”

卢英哽了哽喉咙,心说,怎么钦天监的人见得,内阁的人就见不得了?方欲张口,却被杨怀简的眼神制止了回去。

杨怀简默了片刻道:“既如此,臣等就不不烦扰陛下将养御体了。”

内阁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既未出面弹压科道官铺天盖地的口水,也未对钟义寒的奏疏有所置评,由着那些言官自以为是的胡乱发挥,这场骂战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到了第二日早上,弹劾刑部侍郎的奏疏在内阁的桌子上摞了有半尺高,这其中的罪名也是五花八门,有不敬君上的,有私交内官的,就好像奸臣志的下一页上已经白纸黑字的落下了钟义寒三个字。

更有几个血气方刚的科道给事中,正气凛然的冲到钟义寒家门口讨要说法,不巧被门口的锦衣卫给轰了回去。这下能被当靶子打的又多了一个北镇抚司,连带着庄衡也一块骂了进去。

就在大批隔岸观火的官员犹豫着要不要下场加入这场骂战之时,钦天监的一封奏疏,竟让当下的时局发生了一丝微妙的逆转。

钦天监监副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为官数年,对上的进言寥寥无几,官场上大多数人甚至都不记得还有这么号人。他这回呈上的奏本,也只有那样薄薄的几折,远不及那些言官的高谈阔论。

他只写到,荧惑星和镇星的交合尚未归位,若如之前所言,佞臣犹在西北。可成王已然南下,那西北之孽卿,又当是何人?

连上钟义寒先前的那封奏疏,“枫露岭”三个字几乎要呼之欲出。

很快,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如蛛网般在言官之间开始迅速蔓延滋生。推杯换盏时,同窗故旧间,人们自以为隐秘的交谈着从未被世人所知的宫廷秘辛。生下皇帝的那个女人,她仇视着宫廷,仇视着先帝,也仇视着与她骨血相连的那个孩子,她的怨气被压在枫露岭下久久不能逃脱。

于是,有几个胆子大的率先站去了对立面上,上书称为保国祚,傅娘娘的灵柩不能迁入皇陵之中,龙脉国本,经不得怨气载道。

内阁紧张的如同一根绷紧了的细线,如履薄冰的将奏本呈送御前,预备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可谁知,乾清宫内依旧没有动静,照样留中不发。

皇帝态度的暧昧模糊,让观望下场的官员又闻到了新的风向,跟风阻止移陵的人竟越来越多,两派竟有了分庭抗礼之势,新仇旧怨叠加在一起,口诛笔伐上越发战势酣然。

就在这场骂战发酵到第三日时,皇帝突然一道中旨下到了内阁,命将其生母的灵柩移出京城,发送回其故籍福建。

此时一出,打口舌战的两派不约而同的都噤了声。且不说自开朝百年来,从未有宫妃葬回原籍的先例,便是在民间,也未有子女将父母安葬两地的不贤不孝之事。

这无异于皇帝亲口昭告天下,他已自绝于母族,他的身份在皇族宗谱中会永远留下一个阴影。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夜晚,杨怀简终于在乾清宫见到了已多日不朝的景熙皇帝。

御书房内,宁澈独自倚靠在雕工繁复的龙椅靠背上,脸色涔白,额角被花纹硌到的地方让他觉得有些疼痛,可是他并没有兴致哪怕多挪动一分。

听到衣袍曳地的声音,他才了无生意的缓缓抬起了眼皮。

“老师。”

喑哑的气息捻动着桌案上的烛火跳抖一颤。

“陛下。”杨怀简行过礼后站起身来,烛火映照下,他的须发皆斑白似雪。

宁澈牵了牵嘴角,惨笑到:“辛苦老师了。卢阁老那个脾气,没少让老师为难罢。”

杨怀简摇了摇头,回问到:“陛下何苦,要自导自演这样一场戏码呢?”

宁澈答:“这是我能想到最快的,既不动摇朝廷秩序,又能达成目的的方式。老师,我改主意了。她不能葬进皇陵,我要送她回家。”

他将手搭在朱墨尚未干涸的玺印之上,望向杨怀简道:“老师,您要是想骂我,就尽管骂吧。我都听着。”

杨怀简轻声叹了口气。

“陛下,您可知道,这样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愿想了。”宁澈坦白道,“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之后的事,毕竟都是活着的人之间的争执,只要人还活着,总归能解决的,不是么?”

杨怀简喟然道:“为君不孝,陛下将如何以德服众,为天下之表率?”

宁澈反问:“敢问老师,何为孝?”

“?礼记?有云,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杨怀简缓声说,“先帝尽其毕生,扶大厦之将倾,挽社稷于安稳。陛下如今所为,如何对得起先帝重托?”

宁澈驳到:“老师谈孝,为何只言不违父志为孝?若我遵了父志,却违背了母亲时志向,那我究竟是孝还是不孝?”

为君数年,他不是没有跟自己的老师针锋相对过。他本不认为,是非对错应当有个定论,不过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但这一次,宁澈却有些心虚。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一度也曾是这个王朝秩序的维护者,认为女人应当从服于男人,宫女应当从服于君王。他也曾渴慕她们能用屈从与柔顺,伪装自己片刻的虚荣,而后再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得不承认,他错了,这世上的许多人都错了。这一次,他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宁澈垂下眼眸,目光落到桌案上铺展的那一纸字迹熟悉的奏疏。钟义寒的这封奏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露骨,将傅薇曾经所受到的那些不公曝露于白日之下。

他通篇只说了一件事,一位母亲的遗愿,是祈盼能够魂归故里——世人为母所生,为母所哺,母志岂不堪比重于父志邪?

这句诘问落在宁澈耳边,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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