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林瑶~”
黑暗中,一道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无边的虚空里,轻轻地,飘渺地,似远似近。
那声音柔缓而诡异,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回旋在她的耳畔。林瑶想要回应,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试图张口,可任凭她如何用力,依旧只有沉闷的呜咽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住了发声的能力。
她感到身体被黑暗紧紧裹挟,四肢沉重,像是陷入了无底的泥潭,越挣扎,越深陷其中。她的头剧烈地疼痛着,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脑海,疼得她几乎要窒息。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蔓延,她想要逃离,却根本找不到出口,只能无助地沉沦在这片幽暗之中。
“林瑶~”
那声音再次响起,缥缈得不似人声,带着诡谲的回音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散。她的意识在剧痛与昏沉之间摇摆不定,像是随时都会被彻底吞噬。就在她几乎承受不住的时候,一股更加强烈的刺痛猛然袭来,如同利刃刮过肌肤,令她全身一紧——
她猛然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一张苍老的面孔近在咫尺,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林瑶的意识骤然清醒,心跳紊乱,她想要动,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发出声音,可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干涩、发痛,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缓缓侧过头,想要避开那张令人窒息的脸,目光无意间扫向了门口,门外隐约传来粗粝的嗓音,夹杂着不耐烦的催促。
“老东西好了没有?天都快黑了,老子一会儿还有事呢!”
“就快了,就快了,莫急莫急……”
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又透着几分急促,林瑶的耳朵嗡嗡作响,她的眼前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点点塌陷。
她的手指在床榻的褥子上缓缓收紧,却像是握住了一团虚无。身子滚烫得厉害,冷汗一滴滴从额角滑落,渗进凌乱的发丝里。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她的呼吸越来越浅,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缓慢而沉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命运的枷锁上,让她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声音溢出,只能看到淡淡的湿润在她干裂的唇瓣上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她的睫毛轻颤,每一次眨动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神涣散无焦,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目光游离,茫然无助地飘向不知何处。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滑落,浸湿了鬓发,使得几缕发丝紧紧贴在肌肤上。她的鼻翼微微翕动,急促而沉重的呼吸仿佛随时会断裂,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像是在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生机。她的手指轻微蜷缩,关节因无力而显得僵硬,每一次试图弯曲都伴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的脖颈微微侧向一边,暴露出的肌肤上隐隐浮现青色的血管,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病态的脆弱。她的锁骨若隐若现,微微起伏着,仿佛承受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她的胸口略微起伏,每一次起落都让她喘不上气。
她的耳垂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红,与她苍白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指尖依旧无力地绞紧着褥子,掌心早已湿透,微微泛起薄薄的汗意。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深沉的困顿之中,像是随时都会再次被黑暗吞噬,失去最后的意识……
黑暗深深地裹住她,厚重得像浸透了雨水的旧棉被,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身上,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而窒闷。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这个问题像水中的倒影,虚幻、扭曲,无从辨别。她没有去想,也无法去想,思绪像是被浸泡在一潭死水中,没有涟漪,也没有流动的力气。
她只是躺着,静静地,像一块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石头,不属于任何地方,也不曾被世界注意。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睫毛仿佛被风吹落的枯叶,微微颤动,又像随时会掉落。她并不真正地看见什么,视线里浮现的尽是模糊的光影,黑色、灰色、偶尔一点白色,像是旧画布上褪了色的残存颜料,没有形状,也没有意义。
有声音在远处飘忽不定,像是水底传来的低喃,隐约可辨,却又听不清。或许并不是真的有人在说话,只是风钻进了旧窗的缝隙,或者夜里一只老鼠爬过枯木的声音。声音飘来飘去,没有重量,像是离她很远,又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她不在意,也无力去辨别。
时间是什么?她不知道。它像是被揉碎了一样,再也不是流动的,而是碎片,一片、一片,零落地散在四周。也许它曾经有顺序,有过去、有现在、有将来,可现在,它们只是一些不连贯的影子,忽然闪现,又瞬间消失。
——那是她的房间。
她看见了,或者说,她感受到它正漂浮在她的意识里。模糊的轮廓浮现在黑暗中,旧木窗,雕花的床柱,角落里那盏斑驳的青铜灯,灯油早已干涸,只剩下黑色的油渍粘在铜壁上。那些熟悉的事物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声音,也没有生气,像是已经等了她很久,又像从未被时间触碰。
她曾经睡在这里。
她的小手抚过丝绸的枕套,轻轻按下时,会有柔软的陷痕;她曾在夜里听着风吹动窗纸的声音,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昏黄的烛光跳动。那时候,她的房间是温暖的,连黑暗都是温柔的。
可现在……
她嗅到了潮湿的霉味,干裂的木头散发出微苦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久无人住的沉闷味道。墙角爬上了细密的蛛网,风吹过,粘稠的灰尘轻轻晃动。她的枕头不再是温热的,而是冰冷的,像是一块浸了夜露的石头,寒意顺着脖颈缓缓渗入骨髓。
她躺在这里,可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她不知道。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道影子,或者说,一片漂浮的轻尘,停在这间屋子里,也可能随时会被风吹散,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她试着动一动,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落在冰面上的一片枯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又归于寂静。
世界没有回应她,她也不再试探。
屋内依旧沉默着,连时间都仿佛停滞了。她感受不到温度,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光影在她的眼前变换,可那或许只是她的意识在摇晃,像被风吹动的水波,忽明忽暗,根本分辨不清现实的界限。
……如果闭上眼睛,会不会就此沉下去?
她的眼皮很沉,像是被夜色浸透的纸张,慢慢地合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正地闭上眼睛,因为黑暗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
她在沉下去吗?还是说,她已经沉下去了?
她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闺房的四壁也无声无息地涌来,包裹着她,像潮水漫过一块沉入深渊的石头,没有波澜,没有回响。她不再思考,也不再挣扎,甚至连“自己”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她只是这间屋子里一缕久未散去的旧尘,一丝漂浮在寂静空气里的微光,一点即将熄灭的余烬。
时间彻底碎裂了,不再是流动的,而是凝固的。它像是被剪碎的纸张,散乱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某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飘浮,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本就已脱离了轨道。她看见一些影子从破碎的时间里浮现,又消散。
——有人推开了门。
吱呀声像是一声遥远的叹息。有人走进来,脚步很轻,落在地面上像是一片羽毛飘落,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不知道那是谁,也没有力气去思考,眼皮依旧垂着,微微颤抖,像风中将落未落的枯叶。
那人停在她身旁,久久未动,气息平缓而低沉,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她感受到了一点阴影覆盖在自己身上,仿佛有目光正凝视着她,却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只是静静地注视,如同雾中的一双眼睛,模糊而深沉。
然后,她感觉到那人俯身下来,靠得很近。
有一只手伸来,似是要碰触她,却在指尖即将触到她的皮肤时微微顿住,悬在空气里,一丝温度透过指尖流泻而出,飘忽不定。指腹在空气中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落下,指尖拂过她的额角,顺着她被冷汗浸湿的鬓发一路滑落,触感极轻,像夜风掠过树梢,细微而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