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里面有东西,但并不是那台要找的皮腔机。
祁笑春收敛了笑容,他将箱盖彻底打开,手电筒正对着箱底照过去,里面盛放的东西不多,清晰可见。
——只有两样,一张照片,一束……新鲜绽放的花。
梁觉星在祁笑春伸出胳膊想要拿起那张照片时,突然上前一步,用小腿轻轻一抵他的手臂,阻住他的动作。然后俯下身去,先祁笑春一步拿起了照片。
是张老照片,黑白底色,微微泛黄,洗出后被人反复抚摸过,有轻微磨损的痕迹。
照片老旧画质模糊,梁觉星第一眼没有看出照的是什么东西,只看到黑暗中央一片模糊的白色,像……像两只合拢的手,顺着这个思路,分辨出周围一圈捆绑住手的绳子。
根据手腕的方向判断是将手束缚在身后的姿势,双手之外的大片暗色是背部的衣物,几乎看不出细节,但照片边缘处又有一点亮色。
大小只有一点、形状很不清晰,梁觉星一开始以为是曝光的光圈,祁笑春凑过来看,问这是什么?
梁觉星看向他的瞬间突然想明白了,这是当年那起命案警方留存的现场照片。
那一点亮色,是人身前长出的花。
祁笑春看着她,没等到回答,奇怪地眨了眨眼,他像那种知道自己长的漂亮的小猫,刻意歪了歪头,让自己在某个角度眼若青莲华,一眨起眼睛,像是湖面之上,春水浮动、桃花飘摇。
梁觉星君心似铁,半分没被蛊惑,她盯着祁笑春,忽然想起来他说过的自己做的那些梦,她现在隐约猜到他梦的是什么了。
他说他梦到自己在案发现场,是个晚上,在一个卧室里,床上有两个人、或是两具尸体,有很多的血,梦里他是那个凶手。
他今天看到的是十二年前那起事件的相关场景,他梦到的……可能是三十七年前的那起案件,一个家庭里父亲枪杀妻子、子女后,开枪自杀,原因不明。
祁笑春没等到回答,自己对着照片开始猜测:“是线索?提示我们照相机放在那里了?好家伙,这还一环套着一环呢。”
梁觉星伸手用指尖在照片某处点了一下,轻声道:“这是花。”
“什么?”祁笑春没懂,先看看照片那处,再抬头看向梁觉星,片刻后,他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照片?不对,这不是今天的照片!我以为是他们故意作旧了……那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等等、不可能,”他的瞳孔在惊惧中瞬间扩大,“这是谁放进来的照片?!”
他反应很快,话说得凌乱,但梁觉星听懂了他的思路。
他在梁觉星的提示下知道这的照片的内容与他刚才看到的幻觉有关——花、尸体,那这就绝对不是工作人员今早藏照相机时新照的照片,它是一张表明了某个场景或某场时间的旧照片,所以它绝不会是工作人员放在这里的。
他想到了自己听到的脚步声,也许就是那时。
也是那个人、不、不是人,是那个东西拿走了相机、又放进了这张照片。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祁笑春心绪未定,他脑子里还在疯狂地思考,所有的线索像纠缠成结的毛线团,越是试图解开越是缠成死结,而那模糊的结论更让他犹豫,片刻后,梁觉星替他做了决定:“找找相机吧,免得你以后再做噩梦。”
非常有安抚性的一句话,太体贴,不想你做噩梦,所以明知有问题、但仍然愿意冒险去找那台破相机。应该是怀有很深的情意才甘愿为你做这种事,但说出的语气很轻,好像付出的理所应当。
祁笑春看着她,那团毛线还缠着,但是忽然不那么重要,他想跟她说,没有人在意我的恐惧,梁觉星,所以我从来只说那是噩梦、讲作不值一提的笑话。
可是梁觉星……你真的觉得被水困住的狗也值得救啊。
而梁觉星已经低下头去,用手电筒照着地面上的痕迹,零星的几个藏在灰尘下面,从祁笑春刚才看到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这个墙边,从距离看上有可能是残留的脚印。
然后她的灯光再次照向墙面。她刚才往这边走时已经觉察不对,很微妙的感觉,并不能具体指出哪里有问题,但是明明是平整的墙面,却觉得有一片颜色似乎更深,仿佛凹陷进去形成阴影。像是埋藏过尸体的墙体,即便重新砌好砖块、涂抹油漆,一段时间后仍然会渐渐浸透显露出尸体形状的仿佛霉菌般的颜色。
墙面有层积灰,墙角的蛛网勾连下来,梁觉星将灯光缓慢移动,在蛛丝的阴影下,看出隐约的条纹,以这样的目光重新检查墙面,才发现整面墙上其实都刻画有极其简陋的线条,像是墙面经久未修破裂的纹路。
梁觉星的灯光最终停在某处,祁笑春凑近去看:“这是什么?鸟么?”他微微歪头,“还是两只?”
梁觉星叹了口气,因为这元素的熟悉,“是斑鸠和雏鸽。”她走近,将手按了上去,试探着找到正确的位置,然后用力下压。
一声闷响,接着墙体内部透出如链条转动般的声音,按压下去的部分没有弹回,两秒钟后,一眼平整的墙面中一块完整的长方体自动分裂开,梁觉星微微偏挪开手掌,接着向里推去。
一扇门打开了。
一个完整的空间……展现在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