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翎夫人挑眉。
“第一,今晚之事,你我皆当未曾发生。”香漓的目光扫向箱中奄奄一息的鹿妖,声音平静得可怕,“第二,我要他。”
翎夫人一把抓过护心鳞,指腹摩挲着鳞片上的龙纹,忽然眯起眼:“这不过就是只稀罕点的九色鹿罢了,值得吗?”
“值得。”她淡淡地说。
翎夫人突然大笑,笑声尖锐得像是夜枭啼鸣。她袖中飞出一道赤红锁链,粗暴地缠住鹿妖的腰身,将他拖出铁箱,重重摔在香漓脚边。
“带着你的小宠物滚吧!”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护心鳞,可眼神却阴鸷如毒蛇,“不过……若让我发现你多嘴……”
“夫人多虑了。”香漓弯腰扶起鹿妖,金瞳在阴影中晦暗不明,“我对别人的秘密……一向没有兴趣。”
“成交。”
翎夫人猛地抽回雀翎扇,宽大的袖袍一甩——
“啪!”
箱中的金针应声而断。
鹿妖闷哼一声,心口的血线终于停止流淌。
香漓连夜将鹿妖带回山间木屋。
他的伤势极重,伤口溃烂处泛着诡异的黑气。她只能先清理腐肉,敷上药草,再用干净的绷带一层层缠好。断角的裂口处渗出淡金色的血,她指尖轻触,竟微微发烫。
“还真是……捡了个不得了的宝贝。”她低语,目光落在他额心,那里隐约浮动着妖主印记的残影,只是被某种恶毒咒术强行压制着,但骗不过香漓的黄金瞳。
妖界的君主,向来由灵枢母树选定。可历代妖主印记皆显于虎族额上,从未有过例外。
晨光透窗时,鹿妖醒了。
他猛地坐起,又因剧痛跌回榻上,冷汗浸透绷带。陌生的木屋,清淡的药香,还有——
“醒了?”
一道身影逆光倚在门框上。香漓端着黑漆食案,热气氤氲中可见莹白的米粥,旁边配着一碟清炒嫩笋,几朵山菌点缀其间。
鹿妖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本能地往后蜷缩,扯动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断角上缠绕的灵藤应激般泛起紫芒。
“你……是买主?”他嗓音嘶哑。
香漓歪头想了想:“你这么说也没错。”
话音未落,鹿妖突然暴起。素白中衣翻飞间,他化作一道残影冲向房门。
香漓不紧不慢地坐下,舀起一勺米粥吹了吹:“不疼吗?”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门自语,“还真是有毅力。”
院外忽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迷幻阵中,鹿妖的身影时隐时现。他踉跄着撞上一棵古槐,断角在树干留下深深的灼痕。原本飘逸的白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清瘦的背脊上。
“咳——”
一口血喷在草丛间,惊飞几只早起的山雀。
木屋内,香漓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窗外“咚”的闷响传来,她叹了口气,把昏迷的鹿妖又拖了回来。
午后的阳光晒得槐树叶卷了边,蝉鸣声一阵紧似一阵。
鹿妖第二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褥上。窗外传来“吱呀”的轻响,他拖着酸痛的身体挪到院中,看见香漓正窝在藤椅里晃悠。
细碎的阳光透过叶隙,在她雪白的发丝上跳跃。她叼着根麦秆,慢悠悠吸着琉璃杯里的西瓜汁,鲜红的汁水衬得她唇色愈发艳丽。
他赤脚走到她面前,喉结动了动:“我……”
“灶上温着吃的。”香漓头也不抬,指尖一弹,麦秆精准落入三丈外的竹篓,“自己拿。”
鹿妖呆立片刻,终究抵不过腹中绞痛。当他看见灶台上温着的三碟时蔬时,耳朵不自觉抖了抖。
香漓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你叫什么名字?”
鹿妖往嘴里塞了块葛根,含糊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行吧。”香漓转身就走,“小鹿,吃完记得来换药。”
“谁是小鹿!”鹿妖被呛得直咳嗽,连忙灌了口水,“沉枫!我叫沉枫!”
药箱早已摆在院中的石桌上。沉枫磨磨蹭蹭走过去,看见香漓正把绷带剪成合适的长度。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坐。”
沉枫注视着她翻飞的十指,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替我疗伤?”
香漓蘸药的手顿了顿,忽然勾起唇角:“当然是为了……”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尖,“把你养肥了慢慢享用啊。”
“你!”沉枫霍然起身,石凳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果然是黑市贩子!我要禀报妖主……嘶!”
香漓突然拽住绷带一端,力道精准地将他拉回凳上。他跌坐的瞬间,她已经利落地打了个结。蝴蝶结的尾端垂在他心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山里的夜露很重。”她状似无意地整理药箱,背对着他说,“不过月光够亮,照得小路清清楚楚。”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睡熟时,连打雷都听不见呢。”
沉枫望着她收拾药箱的背影,阳光描摹着那截纤细的脖颈,他突然瘪了瘪嘴。
他又不傻,这女人嘴上说得轻佻,包扎时连他断角处的绒毛都小心避开了。
“喂。”他忽然揪住衣角,“你……叫什么?”
“香漓。”
沉枫的鹿耳突然竖得笔直:“香漓?这名字怎么和天界……”话到一半猛地住口。
“嗯?”
“没什么!”他慌乱地抓起水杯,“你是狐族?”
“是呀。”香漓突然俯身,发丝垂落在他颈侧,“还是特别好色的那种哦。”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最喜欢你这种……清秀的小鹿了。”
沉枫“砰”地撞翻凳子,连退三步捂住衣襟,整张脸涨得通红。
香漓笑得前仰后合,惊飞了槐树上的雀鸟。阳光透过晃动的枝叶,在他们之间洒落一地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