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下人来报,正院一些昂贵摆件和字画都被洗劫一空,让人觉得这把火是匪徒抢劫后为掩藏踪迹放的。
羡予已经知晓了有迷药情况,自然不会往抢劫纵火上想。
正院厨房起火,哈。羡予在心底冷笑一声,她一直住在西侧院,用的也是西院厨房,正院那儿半个月来就没生过火!
若她住在正院,此时恐怕已经被埋在烧断的横梁下了。结合正院财物丢失,主人家又已身亡,很容易就被定性成入室盗窃或抢劫后纵火。
这是有计划的作案,与她从前遇上的种种意外不同,这场阴谋是为她设定的。
羡予冷声吩咐延桂:“去库房看看还丢了什么,主要检查殿下送来的那些,或者有南地特色的。”
须臾,延桂很快和别院管事查完回来了。库房失物都如羡予所言,钟晰送的东西被搜走大半,羡予自己送合州带回来的特色纪念品也少了两件。
果然。
羡予了然,晨风带着残存的一丝火燎气味拂过,但不影响她的思路。
她转瞬就理清了大概缘由,太子的对手猜测钟晰通过自己暗联叔父或者越州,这场火便是试探。
烧死了大可以推给不长眼的强盗,能和太子作对的人也不缺这点替死鬼;没烧死也能试探出自己在两方联系里的重要性,还能顺便捞走一部分证据。
但迷药这点是羡予没料到的,对方很明显想重创自己,要么受伤没精力帮助太子,要么不敢在掺和进去。
她不知该震惊于对方手段狠辣,竟一开始就奔着要自己的命而来;还是该庆幸对手光狠辣去了,其余地方百密一疏,甚至没调查清楚自己住在西侧院。
大概对方心里也没把自己当回事,只要有这场火就够了,自己死不死倒是没那么要紧。
羡予有些愤怒,但心底是深深的疲惫。你们和太子斗法就斗法,为何要牵连到我?我连太子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啊!
羡予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其余人也不知要安慰些什么,一时间四周就这样沉默下来。
这座亭子在花园最边角,周围没受什么损害,倒是花园边缘的两丛月季,虽然未遭火舌肆虐,但热浪还是吹焦了大半枝桠。
可惜了,都是将要开放的花苞,如今整棵树都差点被热死。唯一的法子是剪掉所有枝桠,只留底下完好的树桩,待来年焕发新芽。
羡予望着那两丛月季,眼也不抬地问白叔:“派人回容都告诉叔父叔母了吗?”
白康站在亭外一愣,他还真忘了派人回侯府了。
一边是他急着救火救人忙忘了,大约也有迷药的残存影响让思维迟滞;一边是他跟着小姐南下半年来,大事小事都习惯了由小姐独自决定,差点忘了这是在容都边上,而侯府离他们也不远。
“未曾派人回侯府,小姐有什么安排?”白康如实回答。
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烧出了不可挽回的冲突。羡予现今就坐在花园,坐在晨光里,仿佛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在明处审视四周潜藏的杀机。
她没别的动作,双手搁在腿上,并不焦急,连最初的一丝愤怒也散去了,整个人仿若一尊清冷玉雕。只是在再润泽的玉,经历刚刚那一场大火后也难免沾上点灰尘,让人心生怜惜。
羡予的眉眼垂下来,却不显忧郁,她的眼神和声音一样平静,“今日十五,叔父要上朝,先别派人,等下午再去吧。”
每次朝会后,兵部都会再进行一天的内部议事,待到傍晚时叔父才会回家,这些羡予是知道的。现在告诉叔父,会让他早朝时分心不说,还容易引起他同僚的注意。
叔父在朝上并无明面上的政敌,但冲自己下手的人不可能不关注镇国侯府,而羡予现在还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羡予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估摸着这时候早朝已经快开始了。
就在这时,西侧院外的抄手游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钟晰穿过断壁残垣向她跑过来。
羡予望着对方朝自己奔来的身影,眼神凝固了一瞬。她是真没想到钟晰会出现在这里,他一个太子,此时不去上朝,跑出城做什么?
羡予此时有点狼狈,发丝凌乱,外袍拢着她纤细的身影,原本素雅的裙摆也沾上了炭灰。但她的目光依然澄如秋水,抬头看着钟晰,并不说话。
而钟晰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寅时收到别院起火的消息,紧急出了城,一路策马疾奔,此时气喘吁吁。
晨光熹微,让钟晰能远望见别院上空的黑烟,天知道他一路上有多心急如焚。
钟晰喘着气蹲在了羡予的面前,按回了她想要起身行礼的动作,也顺势将她的手按在了腿上。
他半回头扫了一眼已经不成样子的院落,此时,他的视线已经低于坐着的羡予。
钟晰仰头看她,眼底的关切毫不遮掩,提问的声音却没那么坚定,“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去?”
“回哪儿?”
“太子府,我会护你周全。”